城郊粮库的探照灯刺破夜色,在蒸腾的水汽中划出惨白的光轨。葛安的黑色越野车正撞开最后一道铁门,车后拖曳着长长的火星——沈耀东的警车像条疯狗般死死咬着尾巴,保险杠早被撞得变形,挡风玻璃裂纹里渗进的血珠,是他刚才为了逼停对方,被弹片划伤的额头流下的。
“葛安!你跑不掉了!”沈耀东对着对讲机嘶吼,声音混着血腥味,“师傅在天上看着呢!”
粮库深处传来“滋滋”的声响,那是全自动桑拿消毒系统启动的声音。湿热的蒸汽迅速弥漫开来,能见度不足三米,温度计指针疯狂飙升,橡胶鞋底踩在金属地板上,烫得滋滋作响。葛安突然猛打方向盘,越野车原地打转,撞翻了堆成小山的麻袋,稻谷混着蒸汽滚滚涌来,像片沸腾的金色海洋。
沈耀东没有减速。他看着后视镜里闪烁的警灯越来越远——佟林带着特警还在粮库外围,他必须拖住葛安。猛地挂挡踩油门,警车像枚失控的炮弹,顶着热浪撞向葛安的车尾。
“轰隆”一声巨响,两辆车卡在粮库中央的消毒舱里。蒸汽阀门被撞碎,滚烫的白雾瞬间灌满空间,温度骤然升至六十度,木质货架开始冒青烟。葛安推开车门想逃,却被沈耀东死死拽住脚踝,拖回滚烫的车厢。
“你师傅当年也是这么拽着我的腿,”葛安狞笑着,掏出藏在鞋底的匕首,“可惜他老了,你也一样!”
匕首刺进沈耀东小腹的瞬间,他反而笑了,笑得眼泪混着血沫喷出来。他死死抱住葛安的腰,用尽最后力气扳动了旁边的紧急制动杆——粮库的防火系统应声启动,高压水雾混合着消毒用的化学药剂倾盆而下,与高温蒸汽碰撞出刺鼻的毒气。
“一起下去给我师傅赔罪!”沈耀东的嘶吼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他咬断了葛安持刀的手腕,任凭对方的拳头砸在自己背上,直到两人体力耗尽,在不断升高的温度里渐渐失去意识。
当特警破门而入时,只看到两具相拥而亡的焦黑躯体,被凝固的稻谷和化学结晶包裹着,像块丑陋的琥珀。沈耀东的手指还保持着攥紧葛安衣领的姿势,那力道,仿佛要将这十年的仇恨,都捏碎在掌心。
三天后,沈耀东的妻子抱着病历本走进警局。她把一个铁皮盒子放在佟林面前,打开时,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沓钞票,用橡皮筋捆着,每张纸币上都印着沈耀东笨拙的字迹:“2月3日,葛安贿款,暂存”“3月15日,违心所得,清还”。
“他说这些钱沾着血,不能用在小彤的手术上,”女人的声音发颤,怀里的小彤正发着高烧,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偷偷去卖血,还接了三份夜班,说要靠干净的钱给孩子治病……”
季洁看着那盒钱,突然想起沈耀东最后一次接受讯问时,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他说:“我女儿问我,爸爸是不是坏人。我说不是,爸爸只是走岔了路,现在要去把路铺直了。”
佟林翻开沈耀东的执勤日记,最后一页画着幅歪歪扭扭的简笔画:一个穿警服的人牵着小女孩,背景是太阳和云朵。旁边写着:“等爸爸回来,带你去看师傅种的那棵松树。”
警局大院的老松树下,郑一民把沈耀东的警号从墙上摘下,摩挲着那串冰冷的数字。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像在重复那句沈耀东常挂在嘴边的话:“师傅说,警察的枪是用来保护人,不是用来指着自己人的。”
小彤的手术费最终由警局和公益基金共同承担。手术那天,季洁去了医院,看着保温箱里插满管子的小女孩,突然明白沈耀东最后的眼神——那不是绝望,是释然。他用最惨烈的方式,给女儿铺了条干净的路,也给自己扭曲的救赎,画上了滚烫的句号。
“十六枪案”的卷宗最终归档时,佟林在沈耀东的认罪书末尾,添了句话:“罪无可赦,情有可原。”窗外的阳光落在字迹上,泛着温暖的光晕,仿佛在说,有些错误,需要用一生去弥补,但只要向着光走,哪怕最后倒在半路,也算没辜负头顶的警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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