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将孙七和孟康二人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撼、叹服,以及对那小小肥皂背后所蕴含的巨大价值的敏锐洞察,尽收眼底。
他心中暗暗点头。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缓步走到皂研丙组的桌案前,郑重地拿起沈溪那本画满了奇特符号和数据记录的厚册子,轻轻拍了拍,再转向孙七和孟康,语重心长地说道:
“二位贤弟,今日所见,便是‘格物研究’的力量!更是‘标准’与‘记录’的伟力!”
他翻开册子,指着那些在外人看来如同鬼画符般的符号和密密麻麻的数字。
“你们看到的,是丙组成功演示的这一次。光鲜,利落,如同神迹。但在这次成功背后,是丙组,乃至整个皂研项目,经历了数十次、上百次的失败与摸索!”
王伦的声音沉凝下来,目光扫过沈溪、赵小乙、丁一真这些年轻却已显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沉静的面庞。那些少年感受到泊主的目光,腰杆挺得更直,眼神更加明亮。
“油脂来源不同、熬制火候差异,金水浓度偏差一丝,搅拌速度时间快慢一息,盐的用量多少一钱…甚至这双层锅下层水温高低一度!”
“屋内通风强弱……每一个微小的变量,都可能导致最终皂体过硬、过软、易碎、去污力弱,甚至根本无法成功分离!”
他每说一个变量,手指就在册子上相应的数据栏点一下。
“正是靠着这日复一日、看似枯燥繁琐的‘格物研究’,靠着沈溪手中这分毫不差的‘记录’与数据分析,靠着赵小乙千锤百炼、近乎苛刻的‘标准化操作’,靠着他们不断调整、验证每一个‘变量’,我们才最终锁定了这最优的配方和工艺!”
王伦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这不是神迹,这是汗水、耐心、智慧和无数次跌倒又爬起所换来的结晶!是我们能用双手握住、能用数据复现的‘理’!”
“孙七兄弟!”王伦目光如炬,猛地看向仍沉浸在巨大冲击中的孙七。
孙七一个激灵,仿佛被这道目光点燃,下意识地挺直了胸膛。
“你的神机营,我不仅要你打造当世最强之弩!”王伦的声音斩钉截铁。
“更要你即刻着手建立‘弩机研造坊’!专攻新材料应用、新弩机结构设计、新式弹药研发!比如能破重甲的破甲锥,能落地开花的爆破箭!”
“我会给你拨付专款,给你划出最好的试验场和保密工区!”
“我要的不是一两件仅供把玩、吹嘘的神兵,而是可以源源不断生产出来、能够大规模列装全军、性能领先一个时代的‘制式利器’!是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战争机器!”
孙七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顶门,眼前仿佛看到了无数闪烁着寒光的新式弩机如林般列阵,激动得拳头紧握,指节发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孟康兄弟!”王伦不等他平复,又将充满期待和信任的目光投向同样心潮澎湃的孟康。
孟康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
“你的船造监,同样要尽快筹建‘舟船格物坊’!”
王伦的手在空中虚划,仿佛在勾勒未来的蓝图。
“不仅要造船,更要研究!研究更轻更坚韧的木料处理法,比如特种熏蒸、桐油浸泡!研究更高效可靠的水密舱结构!研究不同船型在风浪中的稳定性数据!甚至……风帆的改良以获得更大动力,船舵的革新以提升操控性!”
“未来,我们的海船,不仅要大,更要快!更要稳!更要能适应各种极端海况,驰骋于万里波涛之上!这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日积月累、严谨细致的‘格物研究’来支撑!”
王伦上前一步,双手分别按在孙七和孟康的肩上,目光深邃而灼热。
“二位贤弟,你们身负绝艺,是引领我梁山工造研究之潮的砥柱中流!我期待你们,不仅要成为最优秀的‘大匠’,更要成为开创未来的‘宗师’!”
“用你们的手和脑,将这份‘格物究理、标准精进’的理念深植下去,为我梁山,更为我华夏,铸就真正领先世界的根基!”
孙七和孟康,早已被眼前神奇的实验、王伦深入浅出的讲解以及那宏大到令人心驰神往的愿景彻底折服与点燃。
两人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一条前所未有的、光辉灿烂的道路在眼前豁然展开!
他们再次面向王伦,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清晰无比的目标感。
“哥哥今日教诲,如拨云见日,振聋发聩!
“我等必不负哥哥所望,以‘标准’为基石,以‘格物研究’为羽翼,穷尽毕生心力,为梁山铸就无坚不摧之神兵利器、劈波斩浪之远洋巨舰!引领工造,精益求精,开创未来!”
王伦看着他们眼中燃烧的火焰,知道种子已经播下,并且找到了最肥沃的土壤。他满意地笑了,这堂“现场教学”效果远超预期。
安置好孙七、孟康,理顺了工造营的千头万绪,加之招揽四方好汉、操练新兵等繁杂事务也在朱贵、杜迁等人的主持下,如同上了发条的精密器械般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王伦终于能从山寨草创期的各种焦头烂额中,勉强抽出一线喘息的空隙。
这日清晨,他揉了揉因连日熬夜批阅文书、与众人商议章程而酸胀无比的太阳穴,推开窗户,望向窗外晨曦微露的山景。
薄雾如纱,萦绕在山寨的屋檐林木之间,远处隐约传来士卒晨练那富有节奏的呼喝声,与林间清脆宛转的鸟鸣交织成一片生机勃勃的韵律。
就在这片初醒的、充满希望的天地中,一个念头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如晨钟暮鼓,重重敲响在他的心头——
该打熬筋骨,重拾武艺了!
这并非一时兴起。原主王伦的底子其实并不算差。
虽说比不得林冲、鲁达那等有万夫不当之勇的顶尖高手,但也绝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书生。
他早年能在柴进大官人府上广交豪杰,与三山五岳的江湖人物推杯换盏、称兄道弟,甚至偶尔下场切磋,拳脚往来间也能不露怯、不落下风,这份身手和胆气便是明证。
论起来,至少比那“及时雨”宋江要强上一大截,而与清风山的锦毛虎燕顺相比,该是在伯仲之间,各有所长。
只是……王伦在心中暗自叹息,一丝紧迫感油然而生。
“终究是野路子出身,未得真传,根基不牢,更缺名师系统指点。全凭一股敢打敢拼的狠劲和多年摸爬滚打的江湖经验撑着。”
“在这龙蛇混杂、刀头舔血的绿林道上,这点本事,应付寻常冲突或可周旋,若真遇上顶尖高手,自保都显不足,遑论震慑宵小、统摄群雄?”
他想起原着中自己被林冲火并的结局,虽然此世已大不相同,但个人武力的短板,在这个时代始终是致命的隐患。
如今山寨可谓是得天独厚,竟得了王进这位曾任职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的武学宗师!
想他原着中只用半年光景,便将史进那昔日只知斗鸡走马的富家公子哥儿,调教成能与鲁提辖放对数十回合不落下风的一流高手,这份化腐朽为神奇的功力,堪称点石成金!
如此良师就在眼前,宛若一座移动的武学宝库,岂能明珠暗投,任其空老于山林之间?
若不厚着脸皮,诚心恳请王教头点拨一二,王伦自己都觉得是暴殄天物,愧对这位落难投奔的英雄豪杰,更愧对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再造之机。
这念头一起,便如星火坠入枯草原,瞬间燎遍心田,再难熄灭。
他早看出宋万、杜迁、朱贵几位兄弟,平日看王进指点喽兵时,眼中那份热切与羡慕,显然也存了请益之心,只是碍于自身头领身份和脸面,不好主动开口。
如今王伦率先提议,几人自然是喜出望外,一拍即合。
于是,在王伦的倡导下,一个由他领头,宋万、杜迁、朱贵积极参与的“头领特训小班”便悄然成立了。
此事并未声张,只在清晨与午后,利用山寨事务间歇进行,倒也避开了不少不必要的关注。
次日凌晨,天边刚泛起青灰色的鱼肚白,凛冽的寒气尚未被朝阳驱散,呵气成霜。聚义厅后那片以黄土夯实、四周陈列着各式兵器架的演武场上,便已人影绰绰。
王伦褪去了平日象征头领身份的宽袍大袖,换上一身利落的青色劲装,紧紧束腕,更显身形挺拔。他深吸一口沁人心脾、带着草木与泥土气息的凛冽空气,率先拉开了架势。
他练的是幼时一位落魄的教书先生见他体弱,出于怜惜而传下的一套养身剑法。
这剑法招式古拙,甚至带着几分书生般的端正与刻板,却也隐隐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决绝与狠厉,似是融合了某种失传的实战技击之术,与原主那“秀才遇到兵”的尴尬处境倒有几分微妙契合。
一趟剑法练下来,汗水很快浸湿了鬓角,气息也渐渐粗重起来。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底子尚可,蕴藏着不错的力道与韧性,但招式衔接间的滞涩、发力时细微的偏差、以及久疏战阵带来的气息浮动,都清晰地暴露出来。
“根基……还是太浮了,野路子的弊端毕现无遗。”
他收势默立,缓缓调息,心中暗忖,对自身现状有了更清醒的认知。
上午主要是自行练功,打磨体力耐力,约一个时辰。而下午那半个时辰,由王进亲自进行的指点,才是真正的精华所在。
“泊主,”王进走到微微喘息、正在回味刚才练剑感受的王伦面前,语气保持着对首领应有的敬意,但点评却直指要害,毫不虚饰,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
“您这套剑法,意是好的,架子也正。然,武艺之道,讲究力发于脚,主宰于腰,行于肩臂,贯于拳掌指剑。”
“您现下是腰胯过于僵硬,肩背未能松透,下盘站得虽稳,却因此失了转换的灵动。看似力道刚猛,实则十成力只发出五六成,且极易被高手借力打力,如同根脚虚浮的大树,风一吹便摇。”
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并非用力击打,而是在王伦后腰命门穴附近轻轻一按,一股巧劲透入,随即又在其肩胛处的天宗穴上一托一引。
王伦顿觉一股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热流从被按处涌起,瞬间传遍腰际,原本凝滞涩重、仿佛锈住的腰胯仿佛骤然解开束缚,灵活了许多。
他肩背也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一种前所未有的松透舒畅感传来,连带着呼吸都为之顺畅悠长了几分。
他心中震撼于王进这神乎其技的手段,依着那股新生的感觉重新演练几式,果然觉得劲力流转骤然顺畅了许多,手中虽是木剑,破空之声却明显凌厉了几分,不再有之前那种用死力的笨重感。
于是,他心下对王进这位宗师的眼力和手段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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