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
王伦嘴角的笑意骤然变得锋利如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之气自他身上勃发而出!他环顾四周险峻逼仄的地势,目光如炬。
“他简无空费尽心机,选了此地想做猎人?哼!”
在他眼中,这看似十死无生的绝杀之地,瞬间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一个完美的,请君入瓮而后反杀的天然牢笼!
“殊不知,这景阳冈,或许正是为他这条丧家之犬准备的葬身之地!既然他处心积虑送上门来…那便新账旧账,今日在此,一并了结!”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雷霆闪电般扫过面色凝重的王进和七名早已杀气腾腾、跃跃欲试的护卫,声音如同战鼓擂响,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全体听令!缓速前进——三百步!”
刹那间,整支队伍化作一台精密而冷酷的战争机器,无声而高效地运转起来。
七名精悍护卫眼神锐利,驱策战马,以一种刻意控制的、不紧不慢的速度,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更加严密地拱卫着中央的马车,沿着狭窄的官道,缓缓向前推进。
马蹄踏在砂石路上的“哒哒”声,在死寂得可怕的山谷中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双方紧绷欲断的神经之上。
山坳密林深处,各大头目们几乎屏住了呼吸,心跳声如擂鼓般在耳边轰鸣。
眼看着那辆象征着财富和富贵的华丽马车,正一步步、缓缓地、无可避免地驶向他们精心编织的死亡陷阱!他们眼中的贪婪与嗜血的光芒几乎要喷薄而出,握兵器的手心因兴奋和紧张而渗出汗水。
“近了…再近一点…乖乖进来…”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头目舔着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嘶哑低吼。
“所有弓手预备!听我号令!” 弓手头领的声音带着一丝嗜血的颤抖,轻轻抬起了手。
只待那马车踏入百步之内的最佳射程,他便要挥手下令,万箭齐发,将其瞬间射成刺猬!然后便是群狼扑食,将残存者撕成碎片!
然而!
就在距离那致命的伏击核心地带尚有两百步之遥时——
“停止前进!列防御圆阵!”
王伦沉稳有力、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命令再次刺破压抑凝固的空气!
马车稳稳停住,车轮的滚动声戛然而止,如同激烈乐章中一个突兀而坚定的休止符,瞬间打乱了所有伏击者预期的节奏!
王伦一步踏上马车前辕,身姿挺拔如崖边孤松,无视四周山野间骤然加剧、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杀机。
那冰冷的单筒望远镜再次被他稳稳举起,黄铜镜筒紧贴眼眶。
镜片缓缓转动,精密的凸透镜组将远处山坳的景象瞬间拉近、放大至眼前!
树影晃动间,皮甲金属扣环反射的微弱冷光、岩石后弓手因长久瞄准和紧张而绷紧到极限的弓弦弧度、灌木丛缝隙里探出的半张被贪婪和杀戮欲望扭曲的脸孔…
一切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藏匿,在那超越时代的“千里眼”洞察之下,都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无所遁形,纤毫毕现!
远处隐隐飘来的、属于亡命徒身上特有的汗臭与兵戈铁锈混合的污浊气息,透过冰冷的镜筒,仿佛都钻入了王伦的鼻腔,更添几分战场独有的肃杀与残酷。
他嘴角噙着的那丝嘲弄,那是洞悉一切陷阱、睥睨暗中宵小的绝对自信。
“王教头!姜云,柯杰!弩手就位!”
王伦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如同冰层碎裂,不带一丝波澜。
“得令!” 王进低喝一声,身形如蓄势已久的猎豹,翻身下马的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只激起细微尘土。
姜云、柯杰紧随其后,三人如同三道默契的黑色闪电,瞬间扑向马车后厢!
“哐当!” 沉重的厢板被猛地掀开!
三具通体黝黑、结构精密、散发着冰冷煞气的重型蹶张弩赫然在目!
精钢打造的弩臂、复杂的青铜弩机、沉重的绞盘在午后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如同三头沉睡的凶兽骤然睁开了嗜血的眼睛。
三人动作迅疾如风,以马车厚重的厢板和路旁几块嶙峋的巨石为依托,飞快地架设这三具足以洞穿重甲的杀戮兵器。
粗如拇指、通体由百炼精钢打造、三棱带深深放血槽的特制破甲弩箭,被沉稳地压入箭槽,那打磨得极其锋锐的沉重箭簇闪烁着幽幽的蓝芒,那是淬火后特有的死亡光泽。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吱嘎——咔哒!”
三人同时发力,手臂肌肉虬结贲张,青筋暴露,奋力转动沉重的铁制绞盘!
超强的复合弓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一寸寸拉至极限的满月状!
积蓄的恐怖动能让弩身微微震颤,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因此而凝滞、扭曲,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性压迫感!
王伦从怀中贴身锦袋取出三个同样小巧玲珑的单筒瞄准镜,动作精准而迅速,将其稳稳卡入每具强弩弩身上方特制的青铜卡槽内!镜筒与弩身完美嵌合,浑然一体!
王进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将右眼紧紧贴住冰冷的目镜。
奇迹发生了!远处那片山坳的景象,瞬间被拉近、放大!清晰得如同就在眼前十步之内!
那棵歪脖子老松树后,那名穿着褐色皮甲的头目,脸上因紧张期待而渗出的豆大汗珠、汇集在他下巴上那道狰狞如蜈蚣般的陈年旧疤上,一滴一滴地浸湿了皮甲…
这一切都清晰得纤毫毕现,这简直是神助!
王进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这已完全超出了他对战场侦察的认知!
与此同时,“砰!砰!砰!砰!” 沉闷如重锤擂地的巨响接连炸响!
四面边缘包着厚重熟铁、蒙着多层浸油硬牛皮的重型方盾,被邹明、叶辉、牛东等人以千钧之力狠狠砸入坚硬的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三面在前,呈半弧形展开,如同突然出现的钢铁獠牙;最后一面则死死抵住后方陡峭的山壁,瞬间构筑成一个低矮却坚不可摧、泼水难进的临时钢铁壁垒!
盾牌与盾牌、盾牌与车厢、盾牌与山岩之间接缝严密,冰冷的铁腥味混合着牛皮的鞣制气息弥漫开来,形成一道令人绝望的死亡之墙!
将王伦、孟玉楼以及三名蓄势待发的致命弩手牢牢护在其中!
霍乌、高鄂二人则手持长枪,如同门神般守护在盾阵侧后方的马匹和唯一的退路旁,眼神锐利如鹰隼,警惕地扫视着后方任何可能出现的威胁。
孟玉楼蜷缩在盾垒中心最安全的位置,背靠着冰冷坚硬的车厢壁,紧紧捂住嘴,大气不敢喘,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声响干扰到这肃杀的临战气氛。
王伦如同置身于戏台之外的冷酷看客,气定神闲地再次举起主望远镜,冰冷的声音开始精准地播报死亡坐标,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王教头!锁定正前方二百五十步!歪脖子老松树后!褐色皮甲,持腰刀指挥者!气息沉稳,目光狠厉,必是核心头目!杀之可乱其军心!”
“姜云!左翼二百三十步!岩石缝隙!持角弓者,弓弦满月,眼神专注,乃弓手头领!除之可断其爪牙!”
“柯杰!右翼二百四十步!灌木丛边缘!探头持长枪、呼喝鼓噪者,冲锋头目!灭之可挫其锋芒!”
“目标锁定!” 三声低沉、冰冷且充满绝对自信的回应,几乎在同一瞬间响起!
三人手指稳稳地搭上冰冷的青铜悬刀(扳机),呼吸调整至最微弱、最悠长的状态,全身的精气神都已凝聚于指尖那一点,仿佛连心跳都已停止。
整个景阳冈的空气,似乎也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屏息,山风停滞,飞鸟匿迹,只剩下死亡降临前那令人窒息的死寂,等待着那石破天惊的一刻!
“放!” 王伦冷酷无情的声音如同九幽之下的判官落下了勾魂笔!没有丝毫犹豫!
“嘣——嗡!!!”
三道肉眼难以捕捉的黑色死亡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以超越肉眼极限的速度,瞬间跨越了死亡的距离!弩弦剧烈震颤的回响如同龙吟,久久回荡在山谷之间!
正前方,二百五十步外!
那穿着褐色皮甲的头目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一柄无形的攻城巨锤正面轰中!
王进射出的那支破甲箭,带着摧枯拉朽的恐怖动能,毫无阻碍地撕裂了他胸前坚韧的皮甲,发出令人牙酸的皮革和骨骼碎裂声!
一蓬骤然炸开的刺目血雾混合着森白的骨渣,从前胸心脏位置猛烈喷溅而出!箭上附带的恐怖动能并未消散,将他魁梧的身躯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向后掼去!
“咚!!!”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他整个人被那支兀自剧烈震颤、发出“嗡嗡”死亡低鸣的破甲箭,活生生地钉在了身后那棵虬结苍劲的老松树干上!
箭杆深深没入树干,尾羽因高速震颤而模糊成一片虚影!他手中的精钢腰刀“当啷”一声坠落在树根下的腐叶中。
他眼中的凶悍、贪婪、以及对死亡的极致错愕,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寂的灰白。
滚烫的鲜血如同小溪般顺着粗糙的树皮沟壑汩汩流下,迅速染红了深褐色的腐土,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如同实质般,瞬间在死寂的山坳中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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