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停了, 营地陷入死寂。我坐在火堆旁,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簪的尾端。许元羽棋刚走,帐帘垂下时带起一阵微尘,我盯着那块布包里的铜铃,铃身“墟”字刻得极深,像是被人用刀反复描过。
我把它翻过来,底面有一道细痕,与火折子铜壳上的斜痕对得严丝合缝。
这不是巧合。是标记,也是钥匙。
我收起铜铃,塞进袖袋。天快黑了,换岗的哨声准时响起。李森莫雪站起身,刀未离手,目光扫过我。我知道他在看什么——昨夜我去过驿站两次,碰了血,翻了土。但他没拦我,许元羽棋也没下令拘禁。说明他们还在等,等我走出下一步。
那就走。
我站起身,走到许元羽棋帐前,声音放得平稳:“头儿,我想带人探一探后墙那片土。”
他掀帘出来,披着黑袍,袖口压着一卷地图。
“为什么是现在?”
“土色不对,落尘太快。底下有空腔,可能是密道入口。”我顿了顿,“清道者不是死在地表的,他们是被拖下去的。我们若不主动找,敌人就会继续运人。”
他盯着我,眼神没变:“你一个人去?”
“带许慕瑶瑶和李森莫雪。三人足够,动静小。”
他沉默片刻,点头:“限一个时辰。不准深入,只查结构。”
“明白。”
我转身离开,脚步不急。许慕瑶瑶已经在等,见我过来,低声问:“真有密道?”
“有。”我说,“你待会跟在我三步后,走慢些,听我指令。”
李森莫雪走过来,刀横在臂前:“头儿说,你若偏离路线,我有权制你。”
我看了他一眼:“可以。”
我们三人回到后墙。天已全黑,磷火在远处山壁上浮着,像几粒将熄的星。我蹲下,从发簪里抽出银针,轻轻插进土层。针身微颤,带出一股湿腥气。我再撒一把土,看它下落——沉得快,压得实,底下至少有三尺空腔。
我起身,走到边缘,假装腿伤发作,扶住墙根慢慢蹲下。指尖顺着砖缝摸下去,触到一块松动的石板。我轻轻一压,底下传来极轻的“咔”声,像是机关松动。
许慕瑶瑶皱眉:“你听到了?”
“听到了。”我低声,“别动。”
我从袖中取出铜铃,放在石板正中,手按上去。铃身微震,每隔半刻钟,便有一阵低频的嗡鸣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人在深处走动。
“里面有人巡逻。”我说,“节奏固定,每半个时辰一趟。”
李森莫雪皱眉:“你怎么知道?”
“铃会响。”我收回手,“我们得等下一趟巡逻过去,再撬开入口。”
许慕瑶瑶看了看天:“再等半刻钟?”
“对。等他们走远。”
我们退到墙角阴影里,屏息等待。半刻钟后,铜铃的震感消失。我上前,用匕首撬开石板,底下露出一个窄洞,石阶向下延伸,漆黑不见底。
“走。”我先下。
阶梯潮湿,每一步都得踩实。许慕瑶瑶紧跟,李森莫雪断后。下行约三十级,通道变宽,两侧岩壁上嵌着几盏磷火灯,幽绿的光映在石面上,照出浅浅的水痕。
地面铺着青石板,三块并列,缝隙里渗出淡淡的腥气,像腐叶混着铁锈。
我抬手示意停下。
“别踩中间那块。”我说。
许慕瑶瑶低头:“为什么?”
我没答,从袖中抽出一根细线,绑住一块碎石,轻轻放下去,落在中间石板上。
“咔。”
头顶一声轻响,一道铁闸从岩缝中落下,直插地面,离石板仅半寸。
许慕瑶瑶倒抽一口气。
我蹲下,伸手触碰石板边缘残留的一抹暗红。指尖刚碰上,影照镜动了。
画面闪现:一名守卫踩中石板,铁闸落下,他抬头时颈骨断裂,身体被拖走。记忆最后定格在一句口令:“归墟引魂,三更不回。”
我收回手,闭眼一瞬。
“走左边。”我说,“步伐要慢,和巡逻的人一样。”
许慕瑶瑶照做,一步一停,节奏精准。李森莫雪皱眉,但没反对。我们顺利通过第一段通道,前方出现三岔洞口,岩壁上分别刻着“引”“归”“墟”三个字。
“墟”道口有新鲜脚印,泥印还湿,像是刚有人进出。
“走这边?”许慕瑶瑶问。
我摇头:“不对。”
我故意抬脚,让李森莫雪踩中一块松动的石砖。砖下一沉,三支黑箭从墙侧射出,一支擦过他肩头,钉入岩壁。
他怒视我:“你干什么!”
我没理他,迅速扑向箭矢落地处,抓住一名倒地守卫的手臂。
影照镜亮了。
画面闪现:三名守卫从“引”道进入,只有一人从“归”道返回。他口中念着口令,却在踏入“墟”道时被铁网封死,活活困死。记忆最后是同伴的低语:“‘墟’是死路,专杀误入者。”
我松开手,站起身。
“走‘引’道。”我下令。
许慕瑶瑶立刻转向。李森莫雪盯着我:“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说,“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我们沿“引”道前行,通道渐窄,空气越发沉闷。行至半途,我忽然停步。
前方地面有三道浅痕,像是被重物拖过。我蹲下,指尖抚过痕迹——不是石板磨损,是血干后留下的拖曳印。
我抬头,看见岩壁高处有一道极细的裂口,里面嵌着一片金属反光。
弓弦。
我缓缓后退一步,没出声。
许慕瑶瑶察觉不对:“怎么了?”
“继续走。”我说,“慢一点。”
我们继续前行,我走在最后,目光始终锁着那道裂口。直到我们完全进入通道深处,那点反光才缓缓移开,像是退入了更深的暗处。
我们抵达一处开阔石厅,“引”道在此分出两条支路,一条向下倾斜,另一条横向延伸。厅中立着一座石碑,上面刻着半句残文:“引魂者,不得归。”
我走近石碑,伸手摸了摸碑面。灰尘很薄,像是常有人来。
许慕瑶瑶低声问:“接下来怎么走?”
我还没答,李森莫雪忽然抬手:“等等。”
他盯着左侧支路的入口。
那里,一滴血正从岩缝中渗出,缓慢滑落,砸在石板上,发出极轻的“嗒”声。
我盯着那滴血,没动。
它落下的位置,正好在影照镜曾映出的某段记忆里——那个被铁链拖走的清道者,最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血滴。
我缓缓抬手,指尖擦过发簪。
发簪尾端,还沾着一点土灰。
我知道,我们已经进来了。
但他们,也早就知道我们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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