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提着无罩灯,灯芯跳了一下,声音不像熟人。
“口令。”他站在三丈外,没再靠近。
许慕瑶瑶的手已经按在刀柄上。李森莫雪不动,目光落在那盏灯的底座——一圈刻痕,与我们腰牌背面的纹路一致。是内部信物。
我没答话,只将左手缓缓移向袖袋,指尖触到那枚断哨。
风从北面压过来,带着湿气和铁锈后的腥气。灯焰晃了两下,那人依旧站着,没有换岗的意思。正常巡夜不会停这么久。
“你不是林七。”我说。
他顿了半息,“我是替补。林七昨夜坠崖。”
“哦?”我往前半步,“那你说,昨夜轮值第几更?”
“二更交班,三更巡西坡。”
“三更时下雨了,坡滑,你们改道没有?”
他眼神微动:“走老路。”
我笑了。昨夜根本没下雨。
右手一扬,断哨飞出,直取他咽喉。他抬手格挡,动作利落,但太利落了——像是练过无数次应对突袭。
不是替补,是杀手。
我后退一步,抬手打了个手势。许慕瑶瑶立刻护住李森莫雪,后者已开始拆解腰间机关匣。许元羽棋仍站在原地,手压刀柄,没动,也没说话。
那人摘下头套,脸上有道旧疤,从耳根划到嘴角。他抽出腰间短戟,戟尖朝地,摆出的是“镇岳门”起手式——可镇岳门三年前就被灭了。
影照镜在我脑中微微发烫。
我盯着他,慢慢闭眼,催动镜面反照自身。
画面浮现:许元羽棋站在营地边缘,对着一名暗卫低语:“若她接触毒物后神志不清,立即执行清除令。”
暗卫点头,手中箭簇泛着幽蓝,正是“辰七”专用麻痹毒。
镜头一转,那暗卫正藏在队伍后方,贴着岩壁潜行,距离我不足十步。
我睁眼,心跳未乱。
许元羽棋没下令,但他允许了。
我悄悄将青铜匣塞进许慕瑶瑶手里,用唇语说:“走暗渠。”
她摇头,我瞪她一眼,她咬唇,终于点头。
我退到李森莫雪身边,压低声音:“若我倒下,别信头儿口令,守住匣子。”
他看了我一眼,极轻地点了下头。
前方,那名假巡夜者已逼近五步之内。
我忽然转身就跑,沿山脊斜线上冲。身后传来喝声,脚步追来,不止一人。许元羽棋没有阻拦,也没有跟上来。
我在一块凸岩后停下,回身望去。
三队人影从不同方向包抄,动作整齐,路线精准,明显早有部署。东南方向最先动的是黑衣队,步伐沉稳,显然是主力。西南和东北两侧稍慢,像是策应。
他们知道我们会往哪逃。
我捡起一块碎石,弹向东南树丛。
石子落地,发出轻响。东南队立刻转向扑进林子,动作迅捷,毫无迟疑——他们等这个动静很久了。
我趁机翻身上坡,找到一具被割喉的尸体,倒在灌木后,还温着。是刚才那名假巡夜者的手下,死于内斗?
我伸手按住他手腕内侧,影照镜闪现画面——
黑袍人跪在石厅中,头垂得很低:“毒药已失,三线合围,必取其首。”
主座背光,看不清脸,只有一只手抬起,戴着蛇纹玉戒。
墙上挂着半幅地图,三条红线交错,一条穿谷,一条越岭,一条走水渠。我们此刻正位于中间那条。
黑袍人退出时,脚下踩过一张纸片,上面写着:“巳位已清”。
记忆结束。
我睁开眼,喘了口气。
三路围杀,主谋亲自下令。我们走的这条是预判路线,对方早已布好杀阵。
但我还有机会。
我撕下左袖一角,在掌心划了一道。血渗出来,我用手指在布上写下四个字:“匣在北谷”。
然后把布条塞进那具尸体怀里,拖到岔道口,让他半倚在石上,像是拼死传递消息。
做完这些,我取出空匣——真正的匣子已被许慕瑶瑶带走——抱在怀中,走向山脊最高处。
月光照下来,我把匕首插在身侧,静静站着。
不出片刻,东南方向的脚步声调转,朝这边奔来。至少二十人,速度快,阵型密集。
我抬头看了看天。
许元羽棋还在远处观望,没有靠近。李森莫雪已消失在南岭小道,许慕瑶瑶也该进入暗渠了。
我摸了摸袖中剩下的两枚铁蒺藜,又检查了一遍脚边的绊索机关——这是李森莫雪留下的,只需一点震动就能引动上方滚石。
第一波追兵出现在坡下。
领头那人穿着灰袍,肩甲上有三道蛇形铆钉,是“辰”字号校尉。他抬头看见我,举起手,队伍停下。
“交出毒药,留你全尸。”他开口,声音沙哑。
我没说话,只是把怀中的空匣举高了些。
他眯眼看了几息,忽然冷笑:“你以为分兵就能逃?”
我心头一震。
他知道我们分兵了。
内鬼果然在队里。
我缓缓放下匣子,右手慢慢移向匕首。
“你们主子,怕是没想到我会活着出来。”我开口,声音平稳。
“他等着你。”灰袍人说,“等你把东西送回去。”
我笑了下,“那我得让他失望了。”
话音未落,我猛地蹬地,往后跃开三步。
灰袍人挥手,追兵冲锋。
我一边后退,一边甩出铁蒺藜。第一枚砸中左侧石柱,发出脆响。追兵略一迟疑,第二枚已飞向右侧灌木。
就在这一瞬,我脚下绊索被触发。
头顶轰隆作响,巨石从高处滚落,砸向通道中央。两名追兵闪避不及,被砸中肩膀,惨叫倒地。
余者散开,阵型大乱。
灰袍人怒吼一声,亲自冲上。
我站在高处,看着他逼近,右手握紧匕首,左手悄悄摸向腰后最后一枚机关钉。
风突然停了。
灰袍人冲到三步外,举刀劈来。
我侧身避让,匕首划过他手臂,带出一道血线。他闷哼一声,反手肘击,撞中我胸口。
我踉跄后退,脚跟抵到崖边。
他抹了把血,狞笑:“就这点本事,也敢夺药?”
我盯着他,慢慢站直。
“我不是来逃的。”我说,“我是来引你们出来的。”
他一愣。
我抬手,将空匣狠狠砸向地面。
匣子裂开,红粉洒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灰袍人脸色骤变:“假的?!”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现在,你们已经碰过‘傀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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