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缕神魂之火从剑身收回的那个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地火的咆哮,空气的流动,乃至于凌云溪自己的心跳声,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一声清越至极的剑鸣,毫无征兆地,从那柄一直沉寂的剑中,爆发而出!
“嗡——!”
这并非单纯的声音。
它是一道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锋锐意志,以声波的形式,向整个世界宣告自己的诞生。
剑鸣响起的一瞬,铸器室内那狂暴的地脉真火,竟如受惊的兽群,猛地向后倒卷,火焰的颜色都黯淡了三分。空气中悬浮的尘埃,被这无形的音波扫过,没有飞扬,而是在半空中直接被切割、分解,化为虚无。墙壁上那些由火浣石砌成的坚硬石块,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白色划痕,仿佛被千万柄无形的刻刀同时刮过。
锻造台上,那柄新生的长剑缓缓悬浮而起,离台三寸,静止不动。
剑身之上,那九道由凌云溪亲手刻画的阵纹,在这一刻被彻底激活。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活了过来。一道道阵纹由剑锷开始,向着剑尖,依次亮起。
“坚韧”阵纹亮起时,剑身散发出一层厚重的微光,整柄剑的气息变得沉稳如山。
“锋锐”阵纹亮起时,一道无形的锐气迸发,将正上方的石窟穹顶,悄无声息地割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裂缝。
“破甲”、“聚灵”、“震荡”……
九道阵纹,九种光华,如九颗星辰,在剑身上依次点亮,最终汇聚于剑锷之上,涌入那枚由凌云-溪心头血与神魂之力共同铸就的“星痕”印记之中。
那枚星辰般的印记,在吸收了九道阵纹的力量后,猛地一闪。
一道融合了璀璨银蓝与尊贵金色的光柱,自剑锷冲天而起,直接贯穿了那道被割裂的穹顶裂缝,不知射向了何处。
与此同时,整个百宝阁,连同它所在的这片地底,都发生了一场剧烈的摇晃。
……
地火铸器室外,通道之中。
李大师正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
从昨天那位贵客进去之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动静。这让他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他既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又害怕听到失败的消息。毕竟,那块“废铁”的特性他也有所耳闻,想要将其融化都千难万难,更别说锻造成器。万一那位贵客耗费了无数心血,最终却功亏一篑,自己该如何面对?
就在他胡思乱想,甚至开始琢磨着是不是该准备一些上好的灵茶和点心,以便在贵客出关时安慰一番之际——
脚下的地面,猛地一震!
这股震动来得极为突兀,力道之大,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地龙翻身?”
他脸色一变,连忙稳住身形,可紧接着,他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因为他看到,前方那扇由万载玄铁铸成,铭刻着数十重隔音、固化阵法的厚重石门,此刻正剧烈地嗡鸣着。门上那些繁复的阵法符文,如同被注入了过载的灵力,疯狂闪烁,光芒明灭不定,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一股极致的、让他灵魂都感到刺痛的锋锐之气,穿透了层层壁障,扑面而来!
李大师的眼睛瞬间瞪得滚圆。
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声清越的剑鸣,便穿透了那厚重的石门,穿透了他布下的层层禁制,直接响彻在他的脑海深处。
那声音不高,却霸道无比,仿佛一柄无上神兵,在他的神魂之上,轻轻地、却又威严地,斩了一记。
李大师浑身一僵,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他只觉得自己的修为一阵紊乱,气血翻涌,双腿发软,不得不伸出手,死死扶住身旁的岩壁,才没有瘫倒下去。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骇与狂热。
“神兵……出炉!”
他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作为百宝阁的首席鉴定师,他一生阅宝无数,可没有任何一次,能比得上此刻的震撼。
这种异象,这种威压,这种直击神魂的锋锐剑鸣……他只在宗门最古老的典籍中,那些描述上古神匠锻造通天灵宝的篇章里,看到过类似的记载!
那块“废铁”……不,那块神物,真的被她……锻造成了一柄绝世神兵!
……
同一时间,百宝阁地面上的交易大厅。
原本人声鼎沸、热闹非含的大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无论是正在讨价还价的客人,还是点头哈腰的伙计,全都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望向天花板。
就在刚才,一股突如其来的震动,让整个大厅都晃了三晃。
紧接着,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仿佛在每个人心底响起的清鸣,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修为低微的散修,更是脸色发白,捂住了胸口。
“怎么回事?地震了?”
“不是地震……你们听见那个声音了吗?”
“听见了,像是什么东西在叫,听得我心里发毛……”
短暂的死寂过后,大厅内瞬间炸开了锅,陷入一片混乱。
“砰!哗啦——”
一个摆满了精美瓷器的多宝阁架子,在余震中轰然倒塌,价值不菲的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护卫!护卫何在!?”
一名管事扯着嗓子大喊,几队身穿黑甲的护卫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手持兵刃,警惕地维持着秩序。
百宝阁深处,几间静室的门同时被推开。
几位气息沉凝,平日里深居简出的供奉大师,此刻全都一脸凝重地走了出来。
“这股气息……是金铁之锐,好霸道的剑意!”一位主修铸器的王大师,满脸震惊地望向地底的方向。
“能引动如此异象,至少也是一件高阶灵器诞生!我百宝阁的铸器室,何时有这等人物入驻了?”另一位阵法大师掐指一算,却发现天机一片混沌,什么都算不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向了通往地底的那条,此刻已被护卫重重封锁的通道。
他们都明白,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的脚下,一件足以震动整个青阳城,甚至整个天风王朝的至宝,诞生了。
……
铸器室内,一切异象都已平息。
那柄新生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最终轻轻地、温顺地,落入了凌云溪伸出的手中。
剑柄入手,没有想象中的滚烫,反而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触感。
一股血脉相连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
凌云溪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她就能清晰地“感知”到这柄剑的每一个细节。她能感觉到剑身内,那如同星河般流转的星辰之力;她能感觉到那九道阵纹组成的能量循环,正以她的心跳为节拍,缓缓运转;她更能感觉到,在剑的核心深处,一个懵懂而纯粹的意志,正对她散发着极致的依恋与孺慕之情。
它,是活的。
它是她意志的延伸,是她手臂的延续,是她灵魂的一部分。
长时间锻造带来的疲惫与灵力枯竭,在握住剑柄的这一刻,被一股新生力量的喜悦一扫而空。
她低头,仔细打量着这件由自己亲手创造的“孩子”。
剑身通体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暗银色,在昏暗的火光下,并不显眼,反而有一种洗尽铅华的古朴。唯有在特定的角度下,才能看到剑身内部,仿佛有亿万星辰在缓缓流转,瑰丽而神秘。
剑刃薄如蝉翼,却蕴藏着足以撕裂空间的力量。
剑锷之上,那枚“星痕”印记,已经变成了一个极其淡雅的星形纹路,不仔细看,几乎无法察觉。
“从今以后,你就叫‘星痕’。”
凌云溪轻声说道,像是在对一个朋友,又像是在对自己许下承诺。
以星辰之痕,划破宿命。
前世的“碎星”已碎,今生的“星痕”新生。
星痕剑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剑身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像是在欢欣地回应。
凌云溪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发自内心的笑意。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那被剑气贯穿的穹顶,眼神平静。这地火铸器室的防御阵法,看来还是弱了一些。
她将星痕剑收入储物戒,随后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戴正了斗笠,迈步向着那扇厚重的石门走去。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在机关的驱动下,缓缓向一侧开启。
门外的光线透了进来,有些刺眼。
凌云溪眯了眯眼,看清了门外的情形。
只见李大师正一脸激动、崇敬、甚至带着几分畏惧的复杂表情,站在门外。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护卫,将整个通道都封锁了起来。
看到凌云溪安然无恙地走出来,李大师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他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迎了上来,没等凌云溪开口,便深深地,对着她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他的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而微微颤抖。
“晚辈李闻道,恭贺前辈……神兵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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