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浓稠的墨汁，泼洒在棚户区上空。今晚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在厚厚的云层间隙里勉强闪烁着微光。
林野独自一人，再次踏上了前往西头垃圾场的路。这一次，他的脚步更加急促，也更加警惕。他像一只在黑暗森林里穿行的幼兽，耳朵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怀里，那个用破布片小心包起来的、沾着白色粉末的小纸包，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头发慌。
他必须去找老周。现在，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弄清楚那白色粉末来历的人。尽管那老家伙脾气古怪，拒人千里，但林野有种直觉，老周和狗哥不是一路人，而且，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越靠近垃圾场，空气中的恶臭越发浓烈，周围的灯光也几乎完全消失。黑暗和寂静，给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终于，那个低矮破败的窝棚轮廓，在黑暗中显现出来。依旧死寂，门口那块脏布帘纹丝不动，仿佛里面空无一人。
林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走到棚子前，和上次一样，轻轻敲了敲木柱。
“周老伯？”他压低声音呼唤。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敲了敲，稍微加重了点力道：“周老伯，是我，前几天晚上来过的那个小子。我……我有点东西，想请您看看。”
寂静。只有风吹过废塑料的呜咽声。
林野的心慢慢沉了下去。难道老周不在？或者，他根本不想再理会自己？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布帘后面，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身体移动的摩擦声。随即，那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被打扰的清梦的恼怒和浓浓的不耐烦：
“阴魂不散……又是你个小崽子！滚！”
“周老伯，”林野急忙道，也顾不得许多了，“我可能……可能找到狗哥他们的痛处了！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您见多识广，求您帮我认认！”
说着，他掏出那个小纸包，隔着布帘，递向棚子里面。
“痛处？”老周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被这个词触动了一下，但随即又恢复了冷漠，“关我屁事！拿走！”
“是一种白色的粉末！”林野不肯放弃，语速加快，“藏在运来的麻袋里，孙工头和他们勾结，狗哥很紧张，还警告我不许碰不许看！我偷偷弄了点出来……”
他话音未落，布帘“唰”地一下被猛地掀开！
老周那张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枯瘦、布满皱纹的脸露了出来。这一次，他的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死寂和嘲弄，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震惊和……一丝林野看不懂的，类似于恐惧的东西。
他甚至没看林野，目光死死地盯住了林野手里那个小小的纸包。
“你……你说什么？白色的粉末？”老周的声音变得异常干涩，他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纸包夺了过去，动作快得惊人。
他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借着极其微弱的星光，凑到眼前仔细看着，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面，极其谨慎地闻了一下。
就这一下，老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猛地将纸包合上，仿佛那里面是什么极其可怕的瘟疫之源。
他抬起头，看着林野，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还有谁知道？！”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林野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回答：“就……就从码头，一船杂货的麻袋里漏出来的。就我一个人知道，阿城哥我都没告诉……”
“你他妈疯了！”老周低吼一声，一把抓住林野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将他提了起来，“这种东西你也敢碰？！你也敢往我这儿拿？！你想死别拉着我！”
林野被他吼得懵了，但也更加确定，这白色粉末，绝对非同小可！
“周老伯，这……这到底是什么？”
老周死死盯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几秒钟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猛地将林野往旁边一推，厉声道：“走！赶紧走！忘了这东西！忘了你来过我这儿！以后再也别来！听见没有？！”
他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坚决，甚至带着一种驱赶瘟神般的急切。
林野还想再问，但老周已经猛地拉下了布帘，将他彻底隔绝在外。棚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的收拾东西的声响，似乎老周准备立刻离开这里。
林野站在黑暗中，心里乱成一团。老周的反应，比狗哥的警告更让他感到恐惧。这白色的粉末，到底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不敢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必须马上回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出垃圾场范围，接近相对有人烟的棚户区边缘时，一阵压抑的、熟悉的哭喊和叫骂声，顺着夜风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声音的方向……好像是他们窝棚那边！
林野心里猛地一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顾不得隐藏行踪，发足狂奔，朝着窝棚的方向冲去。
越靠近，声音越清晰。是阿城的哭喊声，还有几个男人粗暴的呵斥和打砸声！
“说！那小子跑哪儿去了？！”
“妈的，不说老子废了你另一条腿！”
“砸！给老子把这狗窝拆了！”
林野冲到窝棚附近，眼前的一幕让他血液瞬间冲上了头顶！
他们的窝棚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破木板和油毡布散落一地。阿城蜷缩在废墟旁，鼻青脸肿，嘴角淌着血，一条胳膊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断了。他正被那个矮壮混混踩着胸口，另一个黄毛则在一旁骂骂咧咧地踢打着。
狗哥抱着胳膊，冷漠地站在一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找到窝棚了！他们在逼问阿城自己的下落！
是因为那白色粉末？还是因为自己晚上的行动被发现了？
林野的眼睛瞬间变得血红，他下意识地就要冲出去跟这帮人拼命！
但就在他脚步迈出的前一瞬，狗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冰冷的目光，猛地朝他藏身的这个黑暗角落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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