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丰裕杂货铺”这个据点，林野并没有轻举妄动。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老狼，深知在力量不足时，暴露踪迹就是自杀。
他改变了策略。不再主动去打探“过江龙”或者钱经理的核心信息，而是开始编织一张更无形、也更广泛的网。
他通过石头，不着痕迹地影响着老疤手下那几个对现状不满的苦力，给他们指条能多挣点钱又相对安全的零活门路（当然是他暗中观察筛选过的），慢慢积累一点微不足道的人情和信任。
他继续在码头各个工头的地盘间流窜，听着苦力们抱怨哪个工头手黑，哪个管事苛刻，哪个地段的活轻松。他把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拼图一样在脑子里整合，渐渐勾勒出码头区势力分布的详细图谱，以及那些管事们之间的恩怨情仇。
他甚至开始留意那些在码头混饭吃的、最不起眼的小角色——比如负责打扫仓库的老头，在江边捡破烂的孩子，给苦力们送饭的妇人。这些人往往能看到、听到一些被大人物们忽略的细节。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衣服，脸上带着麻木，但眼睛却像雷达一样，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这天，他正在卸一批瓷器，活儿需要格外小心。工头在旁边大声呵斥着，生怕摔坏了赔钱。林野小心翼翼地搬着一个大瓷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码头入口处，驶来了几辆黑色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轿车。
轿车停下，车上下来几个人。为首的一个，穿着体面的西装，戴着金丝眼镜，面容白净，脸上带着一种商人式的精明笑容。正是赵凯手下的钱经理，“笑面虎”。
他身边跟着的，除了几个保镖模样的人，还有一个身材干瘦、眼神阴鸷的汉子。那汉子太阳穴高高鼓起，步伐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林野没见过他，但直觉告诉他，这很可能就是那个“过江龙”。
钱经理和“过江龙”在码头边站定，低声交谈着，目光不时扫过忙碌的码头和停泊的船只，像是在视察，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豁牙李和刘胖子都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点头哈腰地汇报着什么。
林野心里一紧。钱经理和“过江龙”同时出现在码头，绝非偶然。他们肯定有重要的事情。
他不动声色，继续搬着瓷器，耳朵却竖得像天线，试图捕捉到只言片语。但距离太远，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的笑声和零碎的词语“……放心……”、“……今晚……”、“……万无一失……”。
他们是在安排晚上那批“要紧”的货？还是另有图谋？
林野注意到，钱经理和“过江龙”交谈时，虽然表面客气，但彼此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眼神交流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看来，他们的合作，也并非亲密无间。
就在这时，一辆黄包车在不远处停下，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灰色长衫、拄着拐杖、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人。
是强子！
他怎么会来这里？
林野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他看到强子站在路边，目光空洞地看着江面，仿佛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而钱经理和“过江龙”也看到了他，两人的交谈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强子身上停留了片刻。
钱经理脸上依旧挂着笑，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冰冷。而“过江龙”则是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强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或者说根本不在意。他在江边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转身，一瘸一拐地，又消失在了来时的方向。
他就像个不祥的幽灵，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留下了一连串的问号和一种压抑的气氛。
钱经理和“过江龙”很快也离开了码头。
林野看着他们远去的轿车，又看了看强子消失的方向，心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强子的出现，是巧合？还是他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钱经理他们故意让他出现在这里，作为一种警告或者……试探？
这张无声的网，似乎越织越密，牵扯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而林野自已，就像一只粘在网上的小虫，小心翼翼地挣扎着，试图在蛛丝马迹间，找到那条能够破网而出的生路。
他知道，风暴正在酝酿。而他必须在风暴来临之前，让自已变得足够强壮，至少，要强壮到能够抓住那一线可能存在的生机。
喜欢城墟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城墟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