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清晨，带着山间的寒意。
晨曦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几缕微弱的金光，落在石桌上昏迷的阿牛身上。
苏慕白坐在一旁的草堆上，一夜未眠，眼中带着几分疲惫，却依旧紧盯着阿牛的动静。
他刚为阿牛换过一次药，驱散了伤口中残留的最后一丝魔气，此刻正拿着一块干净的布条，轻轻擦拭着阿牛脸上的血污。
突然，阿牛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缓缓睁开。
起初，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迷茫地看着破庙的屋顶，过了片刻，才渐渐聚焦，目光落在了身前的苏慕白身上。
看到陌生的面孔，阿牛的身体瞬间绷紧，原本微弱的气息陡然变得急促起来。
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双手紧握，眼神里满是警惕与恐惧，嘴唇微微颤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天屠村的惨状还在脑海中盘旋，那些狰狞的魔兵、飞溅的鲜血、亲人倒下的身影，让他对所有陌生人都充满了戒备。
苏慕白察觉到他的紧张，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放缓了语气，声音温和得像春日的溪水：“阿牛，你醒了？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你…… 你怎么知道我叫阿牛？”
阿牛听到自己的名字，眼中的警惕更甚，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你…… 你是谁？是不是跟那些坏人一伙的？”
他死死盯着苏慕白，生怕眼前这个人，也是来伤害他的。
苏慕白心中一软，轻轻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我不是坏人，你别担心。我是玉清宗的弟子，叫苏慕白。林蓁蓁师妹，还有苏明澈师弟，你都认识吧？我是他们的师兄。”
“玉清宗…… 苏哥哥…… 姐姐……”
阿牛听到这几个熟悉的名字，瞳孔猛地一缩，眼中的恐惧渐渐被难以置信取代。
他愣了几秒，突然 “哇” 的一声哭了出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苏哥哥！蓁蓁姐姐！呜呜…… 他们都死了！爹娘死了！小丫和圆圆也死了！整个桃花村都没了！呜呜……”
阿牛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与痛苦，“那些穿黑衣服的坏人，会放黑气，他们杀了所有人！我爹让我快跑，让我去找苏哥哥和姐姐…… 呜呜…… 我好害怕……”
他的哭声在空旷的破庙里回荡，带着孩童独有的脆弱与无助，听得苏慕白心中一阵揪痛。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抱住了阿牛颤抖的身体，拍着他的后背，语气中满是怜惜：“别怕，阿牛，都过去了。我带你回玉清宗，去找蓁蓁师妹和苏师弟，他们会保护你的。”
阿牛在苏慕白的怀里，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这几天积压的恐惧、悲伤与愤怒，全都哭出来。
他紧紧攥着苏慕白的衣角，哽咽着说：“苏大哥…… 他们都死了…… 我亲眼看到的…… 那些坏人的刀好快…… 我爹为了护我，被他们杀了…… 小丫和圆圆也…… 呜呜…… 我要报仇！我一定要为他们报仇！”
“报仇” 两个字，阿牛说得格外用力，小小的拳头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眼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仇恨光芒。
那是失去所有亲人、目睹惨剧后，在他心中种下的复仇种子，带着血淋淋的疼痛，顽强地生根发芽。
苏慕白抱着阿牛，感受着他身体的颤抖，心中对魔界的憎恨又深了几分。
他见过魔兵的残忍，却没想到，他们竟会对一个手无寸铁的村落痛下杀手，连老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这份狠戾，让他浑身发冷，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好阿牛、守护好玉清宗的决心。
他轻轻拍着阿牛的后背，低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很伤心，也知道你想报仇。但你现在还小，没有能力对抗那些魔兵。跟我回玉清宗，好好养伤，以后若是想学本事，师兄们都会教你。等你长大了，有能力了，再谈报仇的事，好吗？”
阿牛渐渐止住了哭声，却依旧紧紧抱着苏慕白，肩膀还在微微抽动。
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看着苏慕白，眼中满是依赖：“苏大哥…… 你真的能带我去找苏哥哥和蓁蓁姐姐吗？他们会不会不要我了？”
“不会的。” 苏慕白坚定地摇了摇头，伸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蓁蓁师妹和苏师弟都是心善的人，蓁蓁师妹跟桃花村的人相处了三个月，肯定也把你当成了亲人。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的。”
话虽如此，苏慕白的心中却沉甸甸的。
他不敢想象，当蓁蓁师妹和苏师弟得知桃花村的惨剧时，会是怎样的悲痛。
那是他们在凡间唯一的牵挂，是给予蓁蓁师妹三个月安稳与温暖的地方，如今却化为一片焦土，所有熟悉的人都已不在。
这份打击，对失忆的蓁蓁师妹来说，恐怕更是难以承受。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阿牛抱得更紧了些，他的哭声在空旷的破庙里回荡，带着孩童独有的脆弱与无助，听得苏慕白心中一阵揪痛。
苏慕白拍着阿牛的后背，语气中满是怜惜：“别怕，阿牛，都过去了。我先带你回桃花村，把村民们好好安葬，再带你去找蓁蓁师妹和苏师弟，他们会保护你的。”
阿牛在苏慕白的怀里，哭声一顿，随即又哽咽着点头：“嗯…… 要让爹娘和乡亲们入土为安……”
苏慕白抱着阿牛，先在破庙附近找了些干净的野果和清水，喂他吃下补充体力，又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的伤口，确认魔气已除、伤势暂时稳定后，才抱着他朝着桃花村的方向走去。
越靠近桃花村，空气中的血腥味与焦糊味就越浓重。
曾经漫天飞舞的桃花早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烧毁的房屋残骸，断壁残垣间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几只乌鸦在废墟上空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景象惨不忍睹。
阿牛趴在苏慕白的怀里，看到眼前的废墟，身体瞬间僵硬，泪水又忍不住涌了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他知道，此刻不是软弱的时候，他要看着桃花村的村民们被好好安葬。
苏慕白心中沉重，运转灵力，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废墟中的尸体。
村民们的遗体大多残缺不全，他只能尽量辨认，将同一家的人归置在一起，又在村后的山坡上挖掘土坑，为他们修建简易的坟墓。
阿牛强撑着身体，帮着苏慕白捡拾石块，用来标记每一座坟墓，小小的身影在山坡上忙碌着，动作笨拙却格外认真。
等到最后一座坟墓修好时，夕阳已经西斜。
山坡上整齐排列着数十座土坟，每一座坟前都放着一块刻着名字的石块。
晚风吹过，带着山间的凉意，仿佛在为逝去的亡魂哀悼。
阿牛挣脱苏慕白的手，走到最前面的两座坟前 ，那是他爹娘的坟墓。
他 “噗通” 一声跪了下来，小小的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他伸出满是伤痕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坟前的石块，泪水滴落在泥土里，声音嘶哑却异常坚定：“爹，娘，小丫，圆圆，还有各位乡亲…… 阿牛对不起你们，没能保护好你们。但我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报仇！那些杀了你们的坏人，我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说完，他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磕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每一个头，都带着他对亲人的思念，对仇人的憎恨，对未来的决心。
苏慕白站在一旁，看着阿牛小小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他走上前，轻轻将阿牛扶起来，用衣袖擦去他额头的血迹，温和地说：“阿牛，我们该走了。回玉清宗后，先好好养伤，好好学本事。”
阿牛点了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山坡上的坟墓，眼中的泪水渐渐收住，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不符的神色。
他紧紧抓住苏慕白的衣角，跟着他转身，朝着玉清宗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桃花村废墟越来越远，可那份血海深仇，却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里，成为了他前行的唯一动力。
夜色渐渐降临，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长了他们的身影。
苏慕白一边赶路，一边在心中盘算着 ，如何将桃花村的惨剧告知宗门，如何安抚悲痛的蓁蓁师妹和苏师弟，如何应对魔界接下来可能的动作。
他知道，这场由魔界引发的悲剧，只是仙魔之争的开始，未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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