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子荔此刻正静静躺在床上,胸前的绷带渗着暗红色血迹。
任丙蹑手蹑脚走进营帐,目光紧盯着床榻上昏迷的子荔,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年前那个暴雨夜。
那一夜,狂风呼啸,暴雨如注,两人共饮美酒,谈笑风生,子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王兄,你让我找得好苦……”
任丙喉头一阵痉挛,好像滚动着腥甜滋味,那是恐惧与愧疚交织的味道。
“王兄……”床榻上传来微弱的呢喃,子荔苍白的手指突然抽搐着抓紧被褥。
任丙的瞳孔骤缩,仿佛看到猎物即将逃脱的迹象,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匕首,寒光在帐幔间划出残影,直直刺向子荔残破的胸膛。
然而,就在匕首即将触及子荔胸膛的瞬间,突然一声金铁相击的锐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鲜血溅落床榻,任丙惊骇地看到子荔全身紫气环绕,九瓣青莲自血肉中绽放,莲心处跳动的心脏竟泛着金石般光泽。
心脏硬如钢铁,任丙竭尽全力,接连又刺了几下,仍扎不下去,他不由得双手颤抖,头上冒出冷汗。
“父王,小戟看你来了。”一个清脆的呼唤裹挟着风声涌来。
任丙猛然抽回染血的匕首,顿时猩红的液体顺着玄铁纹路蜿蜒而下,在狐裘上洇开红色斑痕,他急忙用宽大的袖袍将匕首遮得严严实实,脸上却强装镇定。
小戟抱着木马正要上前,却被任丙铁钳般的手掌扣住肩膀:“你父王伤及肺腑,此刻正需静养,等过几天你再来看他不迟。”
话没说完,便不由分说将小戟向营帐外拽去。
小戟奋力挣扎着,但在任丙强大的力量面前,他根本无法反抗。
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沉闷虎啸,只见灵虎金瞳如炬,宛如一道闪电,从营帐中凭空窜出,一口叼起子荔,九瓣青莲突然迸发紫气,将整座营帐映得通明。
任丙下意识去抓那抹流光,却被虎尾扫得踉跄后退,眼睁睁看着灵虎化作紫色闪电夺门而出。
呛啷——那把带血的匕首被扫落在地,任丙心中一惊,急忙趴在地上,用宽大的衣袖盖住,然后悄悄将其藏入衣袖。
“父王,我要见父王——”小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
姬莹雪听到喊声,快步移至帐前,任丙迅速用靴底碾过地上的血迹。
然而,当他转身时,却正好对上一双淬冰的眸子,那是紫薇的眼睛,充满了怀疑和愤怒,紫薇手中的药碗砰然坠地,褐色药汁如蛇般在地面上蜿蜒。
姬莹雪伸手掀开染血的纱帐,只见床榻上空空如也,帐内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
她连忙问道:“小戟,刚才发生了什么?”
小戟哭着说:“父王受伤了,他被灵虎叼走了。”
大家一起涌向屋内,只见床榻和地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一条断断续续的血迹流向屋外。
众人连忙问道:“小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才三王伯拿着匕首……他不让我看父王,呜呜呜……”小戟抽泣着说道。
众人眼光齐刷刷看向任丙,任丙悲痛欲绝的说:“我刚进屋探视,突然看见那只老虎正在啃食子荔,我感到万分害怕,急忙抽出匕首保护少主,如果不是我,估计他也被老虎一起吃了。”
“那灵虎不是一直护佑着子荔吗?怎会吃他,你分明在说谎。”姬莹雪大声质问,手中的九节鞭微微颤动。
“我也不清楚,也许那只灵虎突然发疯,不过这也不稀奇,或许应了那句老话,玩鹰的让鹰啄了眼,养蜂的被蜂蛰了脸。”任丙强装镇定地解释道,但他的眼神却闪烁不定,透露出内心的慌乱。
“快把匕首拿出来,让大家瞧瞧!”
任丙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转瞬化为狠戾:“本王用来防身的匕首,没必要交出来吧。”
“觐见德乾,为何怀揣利器,分明是图谋不轨?”姬莹雪步步紧逼。
“此匕乃德乾所赐,何时何地都准许本王佩戴,难道夫人不知?”任丙色厉内荏的反问道。
这时一众人等匆忙走进来,黑旋风率先说道:“现在德乾生死不明,整个西羌得有一个主事之人,请北勤王及早决断。”
兜狄急不可耐的说:“还是常言说得好,叫那啥‘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北勤王厚德载物,众望所归,在下提议让北勤王添居德乾,大家说是也不是?”
“放肆!”姬莹雪广袖翻飞,九节鞭如银蛇出洞缠上黑旋风的咽喉,她腕间赤玉镯撞出清越声响,忽然转向兜狄,“二长老可知,白马部在雪狼谷私藏的三千石粮草吗?”
兜狄一听,如霜打的茄子一样低下了头。
任丙瞳孔骤缩,他没想到姬莹雪会突然拿出这样的证据。
秦离子突然高声道:“国不可一日无君!依秦律……”
“这里不是秦国,是西羌!”紫薇突然拔下金簪抵住咽喉,鲜血顺着雪颈蜿蜒,她纤细的手指向任丙,“北勤王若真忠心,为何不派人追击老虎?”
“夫人不可乱来,快把簪子放下,你也知道,那老虎身体透明,来去无踪,你让我到哪里去找?”任丙急忙说道。
随之嬴志、莫山等一批秦将以及白马族二长老兜狄随声附和:“那是,那是。”紫薇一听,无力的垂下了胳膊。
任丙假惺惺的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仓促决定,还是得由百族酋长共同商讨。这么着,秦离子马上派人通知各族,立刻召集部族酋长会议。”随后他转过头来说,“两位夫人悲伤过度,嬴将军快扶她们歇息去吧。”
“属下遵命。”秦离子和嬴志异口同声的说。
然而,姬莹雪岂会轻易罢休。她腕间银铃骤响,九节鞭如灵蛇般袭向任丙后心,电光火石间,嬴志的青铜剑早已架在她颈侧,惨白的剑锋割断了她的一缕青丝。
后面传来小戟的哭喊声:“不要抓我母后,放开她……”
小戟的哭喊声刺破苍穹时,任丙正俯身拾起那缕断发,在指尖细细缠绕成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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