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之内,万籁俱寂。唯有麦克那痛苦而不甘的粗重喘息,如同破损风箱般撕扯着这片神圣空间的宁静,更反衬出此地那源自规则与生命本源的、不容亵渎的威严。
联盟小队众人的目光,从倒地挣扎、信仰崩塌的麦克身上移开,不约而同地,带着信任、期盼与一丝难以言喻的紧张,聚焦在了林野身上。
石碑已经用最明确的方式,否决了以恐惧和毁灭维系的霸权之路。
那么,被认可的道路,究竟在何方?
答案,或许就在接下来林野的行动之中。
林野没有立刻动作。他先是微微闭上双眼,仿佛在进行着最后的沉淀与确认。他体内那枚已然圆满、与这片空间深度共鸣的青铜齿轮,发出稳定而悠长的嗡鸣,如同一位老友在他意识深处给予着无声的鼓励与陪伴。
然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目光,并未像麦克那样,带着贪婪与狂热直接投向那座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石碑。而是首先,极其温柔而坚定地,扫过了周围那无边无际、缓缓流淌的亿万意识光团组成的海洋。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些柔和的光芒,看到其后所代表的、地球上每一个鲜活的生命,看到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挣扎与希望,他们的平凡与伟大。他看到母亲呵护婴孩的温柔,看到学子追求知识的渴望,看到劳动者建设家园的汗水,也看到战士守护信念的决绝……无数个体的命运与情感,汇聚成了这片浩瀚而温暖的星海。
这不仅仅是文明的数据库,更是文明本身跳动的脉搏,是存在的证明。
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鄙夷或居高临下,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温柔与理解,以及一种随之而来的、无比坚定的责任感。
为了这些生命,为了这文明的延续与更好的未来,他必须前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这片空间的气息,将这亿万生命的祈愿都纳入胸中。然后,他迈开了脚步。
步伐平稳,从容,不疾不徐。没有麦克那种急不可耐的狂躁,也没有丝毫的畏惧与犹豫。他行走在那由纯净能量构成的光洁地面上,如同行走在一条早已注定的、回归本源的路径上。
他走向那座巨大的石碑。
随着他的靠近,石碑那因排斥麦克而黯淡下去的光芒,并未立刻恢复,但其上流淌的规则符号,其变幻的速度似乎悄然加快了一丝,仿佛在默默地观察、等待着什么。
林野在距离石碑约十步之遥处停下。他没有像麦克那样咆哮宣告,只是静静地仰望着这规则的载体,这文明的基石。
然后,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他的手掌洁净,指节分明,并未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外放能量,只有体内青铜齿轮稳定旋转带来的、与周围空间和谐共鸣的微光在指尖流淌。
他向前一步,轻轻地将手掌,按在了那冰凉而古老、仿佛承载了宇宙所有岁月重量的碑面之上。
触感并非坚不可摧的岩石,也非冰冷的金属,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触摸到了“存在”本身根源的质感。
就在他掌心与碑面接触的刹那——
“嗡——!!!”
他体内的青铜齿轮发出了诞生以来最为恢弘、最为欢欣的清鸣!那声音不再局限于他的意识海,而是清晰地回荡在整个规则的殿堂之中!
与此同时,石碑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其表面那无数流淌的规则符号,瞬间亮起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而充满生机的乳白色光芒!那光芒不再冰冷,不再漠然,而是如同找到了失落已久的亲人,温柔地将林野的手掌,进而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内!
这不仅仅是林野与石碑的连接。
更是以【青铜齿轮】为最完美的媒介、最契合的钥匙,在林野、石碑(规则载体)、以及周围那亿万个代表着全球人类的意识光团之间,建立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度的、毫无隔阂的、三位一体的连接!
刹那间,林野感觉自己仿佛不再是独立的个体。
他的意识无限地扩张、延伸,如同滴入海洋的水滴,瞬间融入了那片由七十亿份思绪、情感、记忆构成的浩瀚海洋之中!
他仿佛听到了——
听到了北极冰原上因纽特老人对传统消逝的叹息;听到了亚马逊雨林中土着部落祭祀时的古老吟唱;听到了东京街头上班族匆忙脚步下的疲惫与梦想;听到了非洲草原上孩童追逐落日时纯真的欢笑;听到了实验室里科学家观察到新现象时激动的心跳;也听到了战场上士兵思念家乡亲人的无声哽咽……
无数种语言,无数种文化,无数种生活方式,无数个独立的悲欢离合……此刻,都以最本质的情感与意识的形式,汇聚成了无边无际的信息洪流,涌入了他的感知。
他仿佛听到了七十亿人心跳的声音。
那声音起初纷杂,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喧嚣。
但渐渐地,在那喧嚣之下,他捕捉到了一种更深沉、更共通的律动——那是对于生存的渴望,对于美好的向往,对于理解的期盼,对于和平的祈求……
文明的脉搏,在他掌下,在他心中,清晰地跳动。
他闭上了眼睛,全身心地沉浸在这前所未有的连接与感知之中。
规则的殿堂,为他敞开了最深层次的大门。
而真相的面纱,也即将在这深度连接之下,被缓缓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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