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冈第一大队指挥部！
渡边少佐背对着门口，手中捏着一份刚刚由通讯兵送来的电文站在一张铺满了军事地图的桌子前。
此时平川大尉快步走了进来，他在距离渡边少佐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身体挺直，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少佐阁下，您找我？”
渡边少佐缓缓转过身，他没有立刻回应平川大尉的敬礼，而是将手中的电文“啪”地一声拍在桌面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平川君，”渡边少佐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征粮工作，进行得如何了？”
平川大尉心头一紧，他能感受到上司语气中的不寻常。他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报告少佐阁下！我部近期全力征缴，目前已征收粮食共计三万斤。部分区域……民众抵触情绪较大，征收工作遇到一些困难，但我们正在尽力克服。”
“三万斤……”渡边少佐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他抬起眼睛，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平川的脸，“平川君，就在刚才，联队部来电，我们上次千辛万苦护送过去的粮秣，在抵达后勤中转站不久，几乎……几乎全部被敌人纵火烧毁了！”
渡边少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挫败感：“新的命令下来了，”他再次重重地拍了一下桌上的电文，“原定给我们大队的五万斤征粮任务，因为这次损失，联队部要求我们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必须征收并上缴八万斤粮食！”
“八……八万斤？”这个数字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指挥部里轰然炸响。平川大尉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变调，“少佐阁下！这……这怎么可能？我们的防区就只局限于莫冈城及周边几十个村庄，地域有限，人口也就那么多！之前征收的三万斤任务几乎将民间最后的存粮都搜刮了一遍！很多村民自己都已经在啃树皮、挖野菜度日了！这八万斤……除非是把所有老百姓的口粮、甚至种粮都抢过来，否则根本就是天文数字啊！”
平川大尉的情绪有些激动，他上前一步，继续说道：“少佐阁下！您很清楚，强行征收到这个数量，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民怨沸腾还是小事，万一激起大规模的抗粮暴动，或者把那些神出鬼没的游击队彻底引过来，我们……”
“够了！”渡边少佐厉声打断他，“平川君！我不想听这些借口和困难！这是命令！军令如山！联队部的命令，我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渡边少佐绕过桌子，走到平川大尉面前，两人相距不过尺许，渡边少佐身上那股混合着烟草、汗水和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征不到，那就用武力去征收！非常时期，只能用非常手段，除了必要的警戒哨位，把能派下去的部队全部派出去！以小队、甚至分队为单位，给我深入到每一个村庄，每一户农家！告诉他们，这是大日本皇军的征用令，胆敢藏匿、抗拒者，就地枪决！”
顿了顿，渡边少佐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继续道：“我们需要粮食，帝国圣战需要粮食！为了达到目的，牺牲一些缅甸贱民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记住，我们只有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如果完不成任务，你我都等着上军事法庭，甚至切腹谢罪吧！”
平川大尉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明白，渡边少佐这不是在商量，而是在下达最后的命令。武力征收，意味着血腥和镇压，意味着他们将彻底失去本就不多的“民心”，将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推向对立面。但他更清楚，违抗军令的下场。
平川大尉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道：“少佐阁下，属下明白军令不可违。但是，如果将主力部队几乎全部散出去征粮，莫冈城的守备力量将极度空虚！目前城内能用于机动作战的兵力本就不足两个中队，如果再分散出去……万一，我是说万一，敌人地面部队趁机发动袭击，或者城内的抵抗分子里应外合，莫冈危矣！”
渡边少佐闻言，脸上却露出一丝古怪的、带着几分侥幸的神色，道：“平川君，你多虑了！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以及联队部的判断，当前缅甸战局，英美联军的主力正被牵制在其他方向。他们短期内不可能抽调出足够的地面部队对我们莫冈这样一个次要据点发动大规模进攻。最大的威胁，不过是他们的空中轰炸而已。”
说完，渡边少佐走到窗边，指着外面被轰炸过的残垣断壁说道：“把兵力分散到各个村庄去征粮，从某种意义上说，反而是规避敌军空袭、减少伤亡的好办法。难道你想让士兵们都挤在城里，等着美国人的轰炸机来一锅端吗？”
这个理由听起来似乎有几分道理，平川大尉知道再争论下去已无意义，军人的天职是服从，尤其是在眼下这种困境之中。他垂下头，声音低沉而干涩：“我明白了，少佐阁下。那么……就只有这样了。我会立刻制定详细的武力征粮计划，将部队最大限度派遣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
“哟西，”渡边少佐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走回桌后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才是帝国军官应有的觉悟。”
短暂的沉默后，渡边少佐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阴冷起来：“还有，平川君，另一件事——关于制定清剿那几个支那老鼠的计划，你们做得如何了？”
渡边少佐所说的“支那老鼠”，指的便是詹有为他们几个，他们行踪诡秘，多次袭击日军的巡逻队和补给线，破坏通讯设施，甚至袭击日军的据点，给日军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和损失，被渡边少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平川大尉立刻挺直了身躯，脸上恢复了冷静：“报告少佐，计划已经正在实施中。为了彻底根除这些隐患，我计划明天一早，就开始实施计划。”
紧接着，平川大尉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将嘴唇凑到渡边少佐的耳边。他接下来的话语变得极其细微，几乎如同耳语，确保除了渡边之外，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他把详细的计划给渡边少佐阐述了一遍。
渡边少佐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严肃，逐渐变得专注，最后，一丝满意乃至赞赏的笑容在他嘴角慢慢扩散开来。
当平川大尉说完，重新直起身子时，渡边少佐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他用手摩挲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搜嘎……很好！平川君，你的计划非常周密！就按照你们的这个方案执行！一定给我找到那些支那人！”
“嗨依！少佐阁下！请您放心，我必定全力以赴，彻底清除那些支那老鼠！”平川大尉“啪”地一个立正，低头领命，声音洪亮而坚定，仿佛之前的忧虑和争执都未曾发生过。
“去吧，立刻着手安排，征粮和清剿，两件事都必须办好！”渡边少佐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了桌上那幅错综复杂的地图。
平川大尉再次敬礼，然后转身，迈着沉稳健硕的步伐离开了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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