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在母树枯萎区的边缘小心航行,试图寻找相对安全的区域采集【悲恸树脂】。林风全神贯注地规避着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宝石丧尸,以及更令人忌惮的、如同精致人偶般悬浮在畸变繁荣区域的美神幼体。苏清雪则持续感应着树脂的能量源,并分神压制着冰晶蛋表面因接近此地而微微躁动的怨念黑斑。云璃强忍着每日焚烧祭坛带来的虚弱与残留痛楚,警惕地注视着窗外。
然而,最大的变数,却来自舰桥内。
自从那个美神幼体——被寂下意识命名为“镜”——隔窗与寂对视之后,寂就显得有些异常。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好奇地四处张望或处理数据,而是蜷缩在角落,完好的右眼时而失焦,时而闪过大量混乱的、彩虹色的数据流光,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接受着某种无法理解的庞大信息流。
“寂,你怎么了?”云璃最先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声问道。
“它…它在叫我…”寂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迷茫和细微的恐惧,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好奇,“它的‘声音’…好奇怪…不是声音…是很多…很多‘味道’和‘颜色’…甜的,但是是苦的甜的…亮的,但是是暗的亮的…”
就在这时,舰体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
众人猛地一惊,看向声音来源——那个名为“镜”的美神幼体,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星舰旁边,一只完美无瑕、如同白玉雕琢的小手,正轻轻搭在舷窗上。它那双空洞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寂,嘴角那诡异的微笑弧度分毫未变。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掠过所有人心头。这东西竟然能如此轻易地看穿星舰的隐匿,并精准地找到他们!
下一秒,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镜”并没有攻击星舰的护盾,而是那只小手微微亮起一种柔和却令人极度不适的、掺杂着暗金与灰白色的光芒。同时,寂仿佛受到某种强制召唤,猛地站了起来,独眼中同样亮起光芒,却是那种带着些许焦糖色和彩虹数据絮的、属于她的独特能量光泽!
两种光芒并非能量冲击,而是两种截然相反的概念性力场,无视了星舰的物理阻隔,直接在虚空中碰撞、交织在一起!
一边,是“镜”散发出的【苦涩创生】之力!那力量充满了强迫性的、冰冷的“完美”意志,它所过之处,虚空中的尘埃被强行塑造成规整却毫无生机的几何晶体,散逸的能量被固化成一幅幅呆板的装饰画纹路。它像是在“创造”,但这种创造毫无喜悦与生机,只有一种填充空白、抹杀差异的冰冷执念,过程充满了令人牙酸的、精神层面的“苦涩”感。
另一边,是寂本能释放出的【甜蜜寂灭】之力!这股力量却带着一种诱人沉沦的、温暖慵懒的终结之意。它所触及的范围,那些被“镜”强行创造的晶体和纹路,如同被投入了温暖的蜜糖水中,开始缓慢地、舒适地融化、分解,回归到最原始、最无秩序的混沌状态,过程中甚至散发出一种虚假的、令人昏昏欲睡的“甜蜜”感。
创造与寂灭!秩序与混沌!苦涩与甜蜜!
两种完全对立、却又在某种极高层次上同源(皆源自美神,但走向两极)的概念力场,如同水火相遇,发生了远超能量爆炸的恐怖反应!
它们的交界处,空间剧烈扭曲、坍缩,形成了一个不断吞噬周围光线、物质、甚至能量的微小却极度危险的【情感奇点】!
这个奇点并非真正的黑洞,它更像是一个概念的漩涡,一个由极致对立情绪和规则碰撞产生的、逻辑的真空地带!它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将其化为虚无,连靠近的几具宝石丧尸和一小片枯萎的母树枝干都被瞬间撕扯、吞噬进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稳住舰体!”林风大吼,全力输出能量对抗那奇点产生的恐怖吸力。星舰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拉扯着向那奇点滑去!
苏清雪脸色剧变。她能感觉到,这个奇点的本质是两种极端概念规则的失衡,纯粹的能量对抗效果有限甚至可能加剧其不稳定!必须将其平衡!
“帮我稳住!”她对林风喊道,随即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眼眸中光芒大盛,双手虚按向舷窗外那恐怖的奇点。
绝对零度之力并非用于冻结,而是用于【停滞】!她要以无上的冰魄意志,强行减缓那概念碰撞的速度,将那失衡的漩涡暂时“定格”,使其失去活性!
浩瀚的极寒之力涌出,艰难地介入那甜蜜与苦涩的疯狂对撞之中。
嗤啦——!
如同烧红的铁块被投入冰水,苏清雪的冰魄之力与那情感奇点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她的身体猛地一震,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周身的寒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奇点吞噬消磨!
最明显的是她那一头如冰丝般的及腰长发。靠近奇点方向的千缕长发,仿佛被无形巨力拉扯,瞬间绷得笔直,其上流转的冰魄神光急剧黯淡,然后——啪!啪!啪!
整整千缕白发,竟被那奇点的恐怖撕扯力硬生生崩断、吞噬!
断发如同失去了生命的冰绒,瞬间被卷入奇点消失不见。苏清雪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冰蓝色的血迹,但她眼神依旧冰冷坚定,输出的冰魄之力毫不动摇,终于艰难地将那狂暴的情感奇点暂时稳定在了一个相对平衡的、不再急剧扩张的状态。
趁着这个机会,林风全力驱动引擎,星舰猛地向后喷射,终于脱离了奇点的最危险范围。
虚拟交锋的中心,寂与“镜”仿佛都消耗巨大。“镜”那完美无瑕的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细微的、类似于“困惑”的表情,它看了看自己被稍稍“融化”掉一小块的指尖,又看了看寂,缓缓收回了手,身影向后飘退,融入那片畸变繁荣的暗金光晕中,消失不见。
寂则虚脱般地坐倒在地,独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喘着气,身上那属于青春期焦躁的能量波动都平息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奇异的明悟。
舰桥内一片死寂,只剩下星舰系统运行的微弱嗡鸣和苏清雪压抑的喘息声。
良久,寂才抬起头,望着“镜”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它想填满所有空白…用它的‘完美’…”“我想融化所有定义…回归‘甜蜜’的虚无…”“我们…”“我们互为解药,亦是毒药……”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警钟,在舰桥内回荡。
创造与寂灭,秩序与混沌,看似绝对对立,却又在极致处诡异相连,相互克制,又相互依存。美神的力量,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和可怕。而这个名为“镜”的幼体,与寂之间的关系,也蒙上了一层令人极度不安的阴影。
苏清雪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窗外那渐渐平息的、曾被情感奇点撕裂的空间,又摸了摸自己断缺了千缕的长发,冰眸之中,寒意更盛。
林风握紧了手中的归墟剑,剑身上的缺口仿佛在隐隐作痛。力量,他们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才能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更加超乎理解的挑战。
而获取力量的代价,往往超乎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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