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雪的时间痼疾如同每日降临的酷刑,缓解之法却依赖于云璃那本就黯淡的业火进行提纯。每一次提炼晨露精华,对云璃而言都是不小的负担,业火在她枯萎的红莲骨中艰难流转,如同榨取着最后一丝灯油。
在一次采集某种极其阴寒、需大量业火中和的“月华晨露”时,云璃咬牙强撑,过度催动了力量。那缕右眼中的黑焰猛地窜起,竟意外地逆流而上,灼过她脆弱的喉部经络!
“呃——!”她猛地捂住喉咙,一阵剧烈的灼痛和麻痹感传来,她想惊呼,想提醒林风小心露珠消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嘶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气音!
业火灼伤了声带神经,她暂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突如其来的失语,让本就艰难的旅程雪上加霜。沟通变得极其困难,尤其是在紧张的探索和战斗中。云璃的性格本就带着倔强与隐忍,她不愿成为累赘,开始尝试用各种方式表达。
最初是焦急的比划和书写(但战斗中哪有时间写字),后来,她渐渐摸索出了一套笨拙却愈发流畅的手语。
这套手语并非任何已知体系,而是她自创的,融合了战斗手势、日常动作以及她内心最直白的情绪。指向某个方向代表警惕,手指划过眼角代表悲伤,握拳捶胸代表愤怒,而模仿花朵绽放则代表安全或美好…
林风成为了最专注的学生。他放下一切杂念,努力解读着她每一个细微的手势,每一个眼神的流转。在寂静的星海航行中,在危险的遗迹探索间隙,他们的交流变成了一场无声的默剧。
星空成为巨大的幕布,她的手指如同灵动的舞者,在微光中划出清晰的轨迹。
“那边…有东西…小心。”她双手虚握,置于眼前,如同望远镜,然后指向左前方,手指快速抖动示意危险。“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她轻轻摆手,然后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做出一个放松的姿态。“你…手臂…还痛吗?”她小心地指了指林风右臂的斑痕,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手指微微蜷缩,模仿疼痛的感觉。
甚至,在一些相对宁静的夜晚,当她望向林风专注的侧脸时,手指会无意识地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连她自己都未必完全理解的轨迹——那或许是一个心形,或许是两颗交织的星辰,笨拙而隐秘地传递着未曾宣之于口的情感。
林风并不总能完全看懂,但他总是极其认真地注视着,努力理解着。这种无声的交流,反而让他们之间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和专注。
苏清雪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尽管她每日仍需与时间痼疾抗争,时常虚弱不堪,但她仍强撑着,在云璃比划时,调动微弱的冰魄之力。
每当云璃的手语在空中划出痕迹,苏清雪便会在其轨迹之后,瞬间凝结出由细小冰晶构成的、短暂的字幕,悬浮于空。
【左前,敌意】【她安好】【问君臂伤】
甚至,她还凭借强大的记忆力和理解力,开始将云璃常用的手势系统化,以冰晶凝结的方式,在空气中勾勒出一页页虚幻的【冰凝手语词典】,供林风和自己参考学习。
这本不断增补的冰晶词典,成为了星舟内一道独特而温馨的风景。
一次,在前往第三个锚点途中,他们途径一个由无数玫瑰星尘构成的、环绕着一颗年轻恒星的巨大星环。星环缓缓旋转,折射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晕,美得令人窒息。
或许是被这瑰丽的景象触动,或许是长久压抑下的短暂释放,林风停下了星舟。
他看向云璃,向她伸出手。
云璃微微一愣,失明的左眼和完好的右眼都映照着星环的光芒。她迟疑了一下,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林风又看向苏清雪。
苏清雪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她艰难地调动神力,让点点冰晶如同细碎的钻石,环绕在他们周围。
没有音乐,只有星尘流动的无声韵律。
林风牵着云璃,苏清雪在一旁轻轻引导着冰晶的轨迹,三人就在这广袤的星空下,在这绚丽的玫瑰星环背景中,缓缓起舞。
云璃的手语,在这舞蹈中变成了真正的语言。她的手指时而如花瓣绽放,时而如星辰流转,诉说着无法用声音表达的情绪。林风以目光和微小的动作回应。苏清雪则用冰晶将他们手势的轨迹放大、延长,在空中交织出一首璀璨而无声的冰晶诗篇。
【星…好美】【谢…相伴】【前路…艰…不怕】
无声胜有声。
那一刻,失语不再是缺陷,而成为一种更深沉、更专注的交流方式。创伤、衰老、失语、黑暗…一切的苦难,仿佛都在这寂静而绚烂的共舞中,得到了短暂的慰藉与升华。
舞蹈终了,冰晶诗篇缓缓消散于星尘之中。
三人相视,无需言语,已明心意。
星舟再次启航,载着无声的默契与温暖的回忆,继续驶向未知的险途。
寂静,成为了他们新的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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