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祂睁开眼时
我在精神病院醒来,被告知世界早已毁灭。
医生说我产生了幻觉,那些高楼大厦、车水马龙都是不存在的。
直到那天,我看见窗外飘落的雪花变成了灰烬。
医生们的白大褂开始渗出血迹。
整个医院的灯光忽明忽暗,走廊里传来非人的嘶吼。
一个满身是血的护士爬进我的病房,颤抖着说:
“他们才是病人,而你是我们唯一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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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先于意识的纯白,一种消毒水漂洗过、毫无温度的白色,占据了视野的全部。然后是声音,一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嗡鸣,像有什么东西在颅骨内里震动。我试图移动手指,回应我的只有一阵遥远而麻木的酸软,仿佛这具身体只是暂时寄放于此,尚未完全对接。
我在哪儿?
记忆是一片空白,比眼前的天花板更空洞。名字?来历?为何在此?想不起来,只有一种沉甸甸的疲惫,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
门被推开,脚步声轻而规律。一个穿着浆洗得笔挺白大褂的男人走到床边,胸前别着名牌,“李维医生”。他脸上挂着一种经过精确计算的温和笑容。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声音也很温和,但像隔着什么。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这是哪里?”
“市精神卫生中心。”他拿起床尾的记录板,熟练地写下什么,“你经历了一次比较严重的……认知崩溃。不用担心,在这里你很安全。”
认知崩溃?我努力回想,碎片闪烁——刺眼的霓虹,喧嚣的车流,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同事们模糊的脸,键盘的敲击声……我把它描述出来,那些鲜活的、属于一个正常世界的片段。
李医生耐心地听着,然后轻轻摇头,那笑容里掺杂了一丝怜悯。“那些都是幻觉,林默。很逼真,我知道。但这个世界,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毁灭了。战争,资源枯竭,具体原因不明……总之,你所‘记得’的那个车水马龙、高楼林立的社会,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
荒谬感扼住了我的喉咙。那些细节,触手可及的细节,怎么可能是假的?
“不……不可能……”我的声音虚弱无力。
“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大脑为了保护你,构建了一个完整的、美好的虚假记忆来覆盖残酷的现实。”李医生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你认清真实,接受现实。”
真实?现实?
此后的日子,每一天都在重复印证着他的话。病房是纯白的,走廊是漫长而苍白的,偶尔透过窗户看到的天空,也总是蒙着一层不变的、病态的灰黄色。食物是寡淡的营养膏和流质。护士们沉默寡言,表情和墙壁一样空白。治疗是日复一日的谈话、药物,以及一种轻柔的、旨在“重塑认知”的音频引导。
我几乎要信了。或许,我真的是个疯子,活在一个自己编织的茧房里。那些关于过去的鲜活记忆,才是真正的病症。
直到那一天。
我靠在窗边,望着外面那片死寂的、只有几棵扭曲枯树的庭院。天空,依旧是那种令人窒息的灰黄。然后,一点白色,悠悠荡荡地飘落下来。
下雪了?
不,不对。那白色在接近窗口时,变了。它失去了晶莹,染上了污浊,最终化作了……一片片轻飘飘的、灰黑色的灰烬。像是某种东西彻底燃烧后留下的残骸。它们无声地落下,越来越多,给枯败的庭院蒙上一层诡异的薄纱。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猛地回头,想叫护士。
就在此时,病房的门开着一条缝,我看见两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走过。不是李医生。他们的白大褂,在后背和袖口的位置,正慢慢洇开一片暗红色的污渍。那颜色在刺眼的白布上迅速蔓延,像活物一样爬行。
血迹。
我死死盯着,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那两个人谈笑着,对身后正在扩张的血迹毫无所觉,仿佛那只是布料本身的花纹。
幻觉?又是幻觉?
头顶的荧光灯管猛地闪烁起来,明灭不定,发出滋滋的电流哀鸣。整个房间,连同外面的走廊,都在这种诡异的光线下剧烈地摇晃。不仅仅是灯光,远处,走廊的深处,传来了一种声音——不是人类的叫喊,也不是任何已知动物的嘶吼,那是一种扭曲的、饱含痛苦与暴戾的尖啸,刮擦着耳膜,也刮擦着理智。
我蜷缩在床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发生了什么?治疗失效了?还是……李医生说的“现实”,本身就在崩塌?
脚步声。不是医生们那种从容规律的步伐,而是拖沓、粘滞,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我的病房门口。
门把手,被染血的手掌握住,缓慢地转动了。
进来的是护士,张护士,平日里最沉默寡言的那个。她不再是平日里那副空白表情,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嘴唇颤抖得无法成形。她的护士服几乎被暗红色浸透,一条手臂以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她不是走进来的,是爬进来的,用那唯一完好的手和膝盖,在地上拖出一道蜿蜒的血痕。
她抬起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用尽最后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他们……他们才是病人……而你……你是我们……唯一的医生……”
话音未落,她的头重重垂下,额角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再无声息。
时间仿佛凝固了。
窗外的灰烬无声飘落。灯光还在疯狂闪烁,将那滩从她身下蔓延开的血色照得忽明忽暗。走廊里的非人嘶吼似乎更近了些,夹杂着某种……咀嚼声?
他们才是病人。
我是医生。
这两句话在我空白的脑海里炸开,像两点火星,落入了积满干柴的记忆荒原。轰的一声,某些被封锁、被掩盖的东西,决堤而出。
不是连贯的画面,是碎片,尖锐的碎片——
刺耳的警报响彻研究所。密封闸门在眼前重重落下,红色的应急灯旋转着,将每个人脸上惊恐扭曲的表情切割成碎片。同事老陈,那个总是乐呵呵给大家泡茶的老好人,突然扑向旁边的安全员,一口咬在他的脖颈上,鲜血喷溅。王工,项目组的技术核心,抱着头蜷缩在角落,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变成了浑浊的黄色。而我,我在奔跑,冲向核心控制室,手臂上戴着“首席生物工程师 - 林默”的铭牌。我必须……必须启动“净化”协议!那个代号“涅盘”的极端方案,针对的是我们意外泄露的、能够扭曲生物神经网络、引发集体精神畸变的病原体——“蚀菌”!
记忆的洪流冲垮了李医生精心构建的所有“真实”。我不是病人林默,我是林默博士!这里也不是什么精神病院,这是深埋地下的“方舟”生物隔离研究所!而李维他们……他们是第一批被感染的!所谓的“治疗”,是在用“蚀菌”的共鸣频率,加深对我的控制和精神侵蚀!
“呃啊——!”
一声不可能是人类能发出的咆哮在走廊炸响,紧接着是沉重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砸在隔壁的病房门上。薄薄的金属门板开始变形,凸起一个个可怕的轮廓。
跑!必须离开这里!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肾上腺素压倒了身体的虚弱。我看了一眼地上张护士的尸体,是她,或者像她一样尚未完全被感染的控制中心人员,在系统局部失效的瞬间,拼死给了我真相。
我冲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走廊的灯光癫狂地明灭,视线所及,一片狼藉。翻倒的推车,溅洒在地的不知名液体,墙壁上涂抹着凌乱的血手印。远处,几个身影在晃动,姿态怪异,有的肢体反拧,有的以头撞墙。嘶吼声、咀嚼声、玻璃破碎声,从各个方向传来。
李医生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另一端,控制中心的方向。我必须去那里,主系统或许还有部分功能可用,至少,我要知道“涅盘”协议的启动状态,或者……想办法真正启动它!
我贴着墙,屏住呼吸,向第一个拐角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类似电路烧焦又混合了腐肉的古怪气味。
刚过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是负责送餐的护工,我记得他,一个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的年轻人。此刻他背对着我,肩膀在剧烈抽搐。我下意识地想从他身边绕过去。
他猛地转过头。
他的脸,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不是伤口,那缝隙在蠕动,张开,里面是密密麻麻、如同复眼般的黑色颗粒,布满了整张“脸”的内壁。他没有发出声音,但那道裂缝对准我的瞬间,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精神冲击直接撞进我的脑海,像无数根冰针刺入。
我闷哼一声,几乎站立不稳。那不是物理攻击,是针对意识的直接污染!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猛地向旁边一扑,撞进一间敞开的配药室,反手狠狠关上门,按下锁扣。几乎在同时,沉重的撞击力落在门板上,伴随着那种无声却更令人胆寒的精神侵蚀,隔着门板源源不断地传来。
配药室里一片狼藉,药瓶碎了一地,各种颜色的药片混着玻璃碴散落着。我靠在门上大口喘息,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不行,这样出去,就算不被那些“病人” physically 撕碎,也会被它们的精神污染彻底逼疯。
我的目光扫过混乱的配药台,突然定格在一个翻倒的金属托盘旁。那里,躺着几支一次性注射器,旁边还有几个小巧的、标签被撕掉一半的安瓿瓶。里面的液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流动的银灰色。
“逆栖素”……残次品……
又一个记忆碎片闪过。这是项目早期,为了对抗“蚀菌”精神影响而开发的阻断剂,因为副作用巨大且效果不稳定而被弃用。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希望。
没有时间犹豫。我抓起一支注射器,敲开安瓿瓶,吸入那银灰色的液体。血管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随即,一股冰冷的洪流席卷全身,眼前的景物出现了重影,耳边响起高频的耳鸣。但与此同时,门外那种针扎般的的精神压迫感,明显减弱了。
有效!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门。那个裂脸护工还在,它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没料到我能主动出来。我趁此机会,用手肘狠狠撞开它,朝着记忆中的方向发足狂奔。
身后的嘶吼和追击声再次响起,而且越来越多。灯光闪烁得更加狂乱,墙壁上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开始缓慢地流淌、汇聚。
我冲过一个个熟悉的、却又变得无比陌生的区域。曾经洁静的观察窗后面,是扭曲翻滚的身影;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它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眼眶里是同样的、浑浊的黄色。
就在我快要到达通往控制中心区域的最后一道安全闸门时,一个身影,静静地站在闸门前,挡住了去路。
李维医生。
他依旧穿着那件白大褂,只是上面沾染了不少喷溅状的血点。他的脸上,还挂着那副温和的笑容,但此刻看来,却比任何狰狞的表情都更令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睛,不再是人类的瞳孔,而是两潭深不见底的、旋转的黑暗。
“林默,”他的声音依旧平稳,甚至带着一丝惋惜,“你的病情又加重了。你看,你都出现攻击性了。”
我停下脚步,剧烈地喘息着,注射器的针头还捏在手里。“李维……不,你不是李维。你们都被感染了……‘蚀菌’……”
他歪了歪头,笑容不变:“感染?不,这是进化。是‘蚀菌’让我们看清了这个世界的真实模样——混乱,无序,需要被重新梳理,纳入一个更伟大的意识共同体。而你,林默,你的大脑,你的知识,是构建新秩序的关键组件。回来吧,接受‘治疗’,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他缓缓抬起手。一股远比裂脸护工强大百倍的精神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向我碾压过来。即使有“逆栖素”的支撑,我也感到头晕目眩,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黑色的斑点,耳边的低语变成了疯狂的呓语,催促我放弃,跪下,臣服。
“看看周围,林默。”李维的声音直接在我脑海里响起,盖过了一切杂音,“秩序正在重塑。你所珍视的、所谓的‘正常’,才是真正的疾病。加入我们,你将获得永生,成为新世界的神只。”
我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和疼痛让我暂时夺回了一丝理智。我看着他那双非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医生。我的职责,是治愈,或者……清除病灶。”
他的笑容瞬间消失,那张脸第一次露出了属于“非人”的冰冷和愤怒。
就在他精神力量全力压下的前一刻,我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一直捏着的、从配药室顺来的一个小型灭火器,狠狠砸向旁边墙壁上的火灾报警按钮!
“呜——!!!”
刺耳的警铃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所有的消防喷淋头同时启动,冰冷的水幕倾泻而下!这突如其来的、物理层面的巨大干扰,让李维凝聚的精神力场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紊乱!
就是现在!
我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冲向旁边一条标着“废弃管道,禁止入内”的狭窄通道。这是以前维修管道,后来被封存了,但我知道有条岔路可以绕到控制中心的后备入口。
身后传来了李维暴怒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以及更加密集的、各种怪异声音混合在一起的追击声。
冰冷的消防水浸透了我的病号服,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痛。废弃管道里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微弱的光芒在水幕中摇曳,映照出管道内壁厚厚的锈迹和凝结的水珠。脚下是湿滑的金属格栅,每一步都充满不确定。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尘土和某种陈年霉变混合的窒息性气味。
我几乎是凭借身体残留的本能在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注射“逆栖素”带来的副作用也开始显现,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视野里的重影越来越严重。但我不能停。李维,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那个东西,它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的大脑,我对“蚀菌”和“涅盘”协议的研究,是它们的目标。它们想同化我,利用我的知识,将这种扭曲的“进化”彻底扩散出去。
管道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是水声,更像是某种多足生物在金属壁上快速爬行。我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前面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边管道更粗大,但标着危险符号;右边狭窄,仅容一人通过,标记模糊不清。记忆碎片再次闪烁——右边,是通往控制中心备用通风系统的捷径!
我挤进右边的管道,身体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内壁。爬行声更近了,就在身后不远处,还夹杂着湿滑的粘液拖曳声。我拼命蜷缩身体,在狭窄的通道里艰难挪动。
突然,前方透出一丝微光,伴随着低沉的设备运行声。到了!是控制中心下方的设备层!
我手脚并用地从管道出口爬出,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这里空间不大,布满了粗大的线缆和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机柜。正前方,有一架垂直的维修梯,通往头顶一个密封的检修口。上面,就是控制中心的主机房!
我挣扎着爬起来,抓住冰冷的梯杠,开始向上攀爬。每一下动作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下面的黑暗中,那窸窣声和粘液声已经抵达了管道出口,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爬到顶端,检修口被电子锁锁死。我用力推了推,纹丝不动。绝望瞬间攫住了我。
不!不能在这里功亏一篑!
我疯狂地摸索着检修口边缘,指甲在冰冷的金属上刮擦。突然,指尖触碰到一个略微松动的面板。用力一抠,一小块盖板脱落,露出了里面老旧的机械应急锁孔!这是早期设计为了防止全面电子锁失效留下的手动备份,后来几乎被遗忘了!
我掏出一直攥在手里的、已经有些变形的注射器针头,颤抖着插进锁孔,凭感觉拨动着里面的卡簧。一下,两下……下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郁的、如同腐烂沼泽般的气味。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中如同惊雷。锁开了!
我用尽最后力气顶开检修口,翻身爬了上去,然后立刻反手将沉重的金属盖板合上。几乎在盖板合拢的瞬间,下面传来了重物撞击的闷响和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我瘫倒在控制中心冰冷的地板上,大口喘息,心脏几乎要炸开。
控制中心内部一片死寂,与外面的混乱嘶吼形成鲜明对比。大部分屏幕是黑的,只有少数几个闪烁着乱码或无意义的雪花点。操作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这里,似乎也未能完全幸免。
但核心控制台还在待机状态,电源指示灯微弱地亮着。
我踉跄着扑到控制台前,手指颤抖地按下启动键。屏幕亮起,跳过了冗长的LoGo,直接进入了一个极其简化的、带有红色“紧急状态”边框的界面。
系统日志疯狂滚动。
“……警告:生物隔离屏障失效……”
“……A区至G区,‘蚀菌’浓度超出阈值……”
……人员状态监测……大规模生命信号消失……畸变信号激增……”
“……‘涅盘’协议……启动失败……权限锁定……”
我的心沉了下去。果然,“涅盘”协议,那个设计用来释放高能脉冲、彻底灭杀“蚀菌”活性的大范围清除程序,被它们锁死了!是李维,或者他背后的那个集体意识干的!它们需要这个设施,需要这里的研究资料,也需要我!
权限锁定……需要首席工程师的生物密钥和动态密码……
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出权限验证界面。视网膜扫描……指纹……动态密码生成器……
视网膜扫描仪发出微光。通过。
指纹识别。通过。
动态密码……我下意识摸向口袋,那里空空如也。我的个人终端,早在我作为“病人”醒来时就不见了。
冷汗再次冒了出来。没有动态密码,无法解锁!
怎么办?强行破解?时间不够!下面的东西随时可能冲破检修口!而且,控制中心的主门虽然紧闭,但外面已经传来了沉重的撞击声和能量武器灼烧金属的滋滋声——李维他们追上来了!
我的目光疯狂扫过控制台,突然停留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物理接口上——备用离线验证端口。这是为了在极端情况下,比如主系统被入侵或损坏时,通过直接连接一个经过认证的、保存有密钥的独立设备来绕过部分权限验证。
独立设备……张护士……她爬进我病房时,除了满身血迹,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我猛地回想起来,那时过于震惊和恐惧,没有留意。现在想来,那似乎是一个小小的、黑色的、类似U盘的东西!
她拼死送来的,不只是那句话,还有这个!?
我立刻在控制台上搜索离线验证程序。找到了!启动程序,提示连接验证设备。
可那个黑色的“U盘”在哪里?还在张护士手里?在我的病房?病房在隔离区的另一端,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就在我几乎绝望时,眼角余光瞥见刚才爬上来的检修口边缘,卡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东西。是了!我爬上来时太过匆忙,身体可能刮蹭到了它,把它从口袋里带了出来,掉在了这里!
我几乎是扑过去,捡起那个沾着血污和灰尘的黑色小装置。果然,是一个特制的加密存储器!
颤抖着,将它插入备用端口。
“滴——”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屏幕上的权限锁定标志闪烁了一下,变成了黄色——“部分权限解锁”。
“涅盘”协议的启动选项,亮了起来!但旁边还有一个红色的警告提示:“警告:检测到多处隔离失效。启动‘涅盘’协议将无差别覆盖整个设施及周边区域。确认继续?”
无差别覆盖……这意味着,还在设施内的、尚未被完全同化的、像张护士那样的人,以及我自己……都将和这些“病人”一起,被彻底净化。
外面的撞击声越来越猛烈,主门的金属框架开始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检修口下方也传来了更剧烈的撞击,盖板边缘已经开始卷曲、凸起。
没有时间犹豫了。
李维那扭曲的声音透过厚重的门板传来,带着精神污染的共鸣,直接钻入我的脑海:“林默!没用的!放弃抵抗!新世界需要你的智慧!”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冰冷的确认按钮。
我是医生。
治愈,或者清除。
我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
屏幕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红色。巨大的倒计时数字出现:
10…
9…
整个控制中心剧烈震动起来,所有屏幕红光狂闪,刺耳的终极警报撕裂空气。
8…
主门被轰开一个缺口,一只覆盖着粘液和增生组织的、非人的手臂伸了进来。
7…
检修口盖板被猛地掀飞,无数扭曲的、如同藤蔓般的黑色触须涌出。
6…
李维那张混合着愤怒和贪婪的脸,出现在门的缺口后。
5…
触须和手臂同时向我抓来。
4…
我闭上了眼睛。
3…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能量波动,以控制台为核心,无声地扩散开来。
2…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1…
白光。
吞噬了一切的白光。
然后,是绝对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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