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柱带来的消息像一块冰投入了本就压抑的小屋。火光!搜山!敌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终究还是循着踪迹摸了过来。
“看清有多少人了吗?”陈石头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杀气。
“太远了,看不清,火光星星点点的,至少二三十人……正在往咱们这个山坳方向来!”栓柱急促地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林峰身上。他是主心骨,哪怕他现在虚弱得需要拄着木棍。
林峰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牵动着未愈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冷静,大脑在电光火石间权衡着利弊。
硬拼?他们弹药匮乏,人人带伤,无异于以卵击石。
立刻转移?重伤员行动不便,夜间山林难行,很容易被追上并歼灭。
唯一的生路,在于利用他们对地形的熟悉和敌人搜索队形分散的弱点。
“不能跑,也不能硬打。”林峰的声音嘶哑却清晰,“我们要让他们以为找对了地方,然后……吃掉他们最冒进的一股!”
他看向陈石头:“石头,带上栓柱、铁蛋,还有两个手脚利索的,拿上所有还能用的枪和手榴弹。其他人,由小豆子带领,立刻带着重伤员和物资,从后山那条猎道往黑风岭方向转移!我们在老鸦洞汇合!”
老鸦洞是林峰之前勘察地形时发现的另一个更隐蔽的落脚点,距离此地约五里,洞口隐秘,易守难攻。
“峰哥,你的伤……”陈石头担忧道。
“我留下。”林峰斩钉截铁,“我需要亲眼看看来的到底是什么人,有多少,‘白鬼’在不在其中。而且,我这样子,跟着转移也是拖累。”他拄着木棍站起身,虽然身形摇晃,但目光坚定,“执行命令!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全歼,是打疼他们,制造混乱,然后立刻脱离,来老鸦洞汇合!”
陈石头看着林峰决绝的眼神,知道争辩无用,重重一点头:“明白!峰哥,你保重!” 他立刻点了栓柱、铁蛋和另外两名队员,迅速分配了仅有的武器弹药——三支步枪(含陈石头自己那支),最后五枚手榴弹,以及所有士兵身上搜刮来的零散手枪子弹。
小豆子则红着眼睛,和其他轻伤员一起,迅速将重伤员背起或搀扶,带上那点宝贵的粮食、药品和技术资料,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屋后漆黑的密林中。
转眼间,破败的小屋内只剩下林峰一人。他吹熄了那盏昏暗的油灯,拄着木棍,艰难地挪到窗边一个隐蔽的角落,透过墙壁的裂缝,向外望去。
山下的火光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听到人声和树枝被踩断的声响。来的确实是王连长的兵,穿着杂色的军装,打着火把,队形松散,骂骂咧咧,显然对这深夜冒雨搜山的苦差事极为不满。
林峰屏住呼吸,仔细数着,大约三十人左右,没有看到那种穿着特殊、携带异常装备的“白鬼”小队成员。这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这伙敌人显然认为他们追剿的只是一群残兵败将,警惕性并不高。他们径直朝着小屋包围过来。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夜的寂静!是陈石头他们开火了!子弹从侧翼的树林中射出,精准地放倒了一个走在最前面的敌兵!
“有埋伏!”
“在那边!开枪!”敌人顿时一阵大乱,纷纷趴下或寻找掩体,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胡乱射击。
林峰在屋内看得分明,陈石头他们一击即中,立刻转移了位置,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在黑暗中与敌人周旋。零星的枪声和偶尔爆发的手榴弹爆炸声,有效地迟滞和迷惑了敌人。
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搞懵了,以为遇到了主力抵抗,攻势为之一滞,指挥官大声呼喝着,试图重新组织队形。
就是现在!
林峰知道,陈石头他们拖延的时间有限。他最后看了一眼外面混乱的战场,记住了这支敌军的大致规模和装备情况,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拄着木棍,沿着小豆子他们撤离的相反方向——一条更陡峭、更危险的兽径,艰难地向上攀爬。
他不能直接去老鸦洞,必须确保没有尾巴跟上。
每向上一步,伤口的疼痛都让他冷汗直流。他咬着牙,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对生存的渴望,在黑暗和荆棘中穿行。身后的枪声和喊杀声渐渐远去,最终被林间的风声和自己的喘息声取代。
他不知道陈石头他们能否顺利脱身,不知道小豆子他们能否安全抵达老鸦洞。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必须带着这些用鲜血换来的情报,与兄弟们重逢。
这一夜,猎人与猎物的角色,在黑暗的山林中悄然转换。他们不再是只能狼狈逃窜的猎物,而是开始露出了蛰伏的獠牙,尽管这獠牙还显得如此稚嫩和脆弱。
当黎明再次来临,林峰终于抵达了一处可以俯瞰老鸦洞方向的山脊。他瘫坐在一块岩石后,剧烈地喘息着,望着远处在晨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
他还活着。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强大之路,必将由无到有。
喜欢风起赣南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风起赣南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