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朝歌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中，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依靠。
“是！属下遵命！”
青刃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明白，殿下这是要彻底摆脱宇文泰的影响，建立真正属于自己的武装了。
他毫不犹豫地领命。
再次叩首后，青刃如同来时一般，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浓重的夜色，消失不见。
书房内，只剩下沈朝歌一人。
她独自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黑暗，那黑暗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整个皇宫，也笼罩着她的内心。
袖中的手紧紧握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更加清醒。
德贵妃王华的交易，柳阁老的警示，青刃带来的关于宇文泰与戎族接触的情报……这一切，如同几块沉重的巨石，接连投入沈朝歌原本只有“复仇”二字的心湖。
湖水被搅动，沉积了五年的淤泥翻涌而上，让那原本清晰的目标变得愈发浑浊，深不见底。 五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向萧彻复仇——
在这一刻，竟然也出现了一丝微妙的松动。
仇恨如同跗骨之蛆，驱使她步步为营，向前走去。
但如果真如王华所言，她狠错了，那她这五年来的挣扎、隐忍、付出的一切代价，双手沾满的算计与污浊，岂非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
当年萧氏谋反，父皇下旨镇压无可厚非。
萧彻为报私仇灭南梁，此为不忠不义。
可自她入宫以来，见到的萧彻，对与外族勾结的痛恨，和对苏凛的力保。
总总迹象表明，他与她认知相悖的复杂。
不，她不能慌，不能乱。
真相。
她必须知道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么残酷，多么难以接受！
沈朝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想起了一个地方——秘档房。
那里存放着所有的宫廷秘闻、朝臣档案。
或许，在那里，她能找到一些被遗忘的蛛丝马迹，撕开那重重迷雾，窥见一丝真相的影子。 夜色更深了。
沈朝歌缓缓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走到妆台前，取下头上的金钗，对着铜镜，仔细地将自己的发髻打散，重新挽成一个宫女的样式，又换上了一身早已备好的、极为普通的粗布宫女服饰。
“阿箬。”
她轻声唤道。
一直守在门外的阿箬推门进来，看到沈朝歌的装扮，大惊失色：
“娘娘，您这是……”
“阿箬，”
沈朝歌打断她，语气异常严肃，
“我要出去一趟，去一个地方。你留在这里，像往常一样，若有人问起，便说我身体不适，已经安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惊慌，等我回来。”
阿箬看着沈朝歌眼中不容置疑的决心，知道她心意已决。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担忧：
“娘娘，一切小心！”
沈朝歌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房间，深吸一口气，如同融入黑暗的精灵，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消失在通往禁宫深处的、更加浓重的夜色之中。
秘档房，她必须去！哪怕那里守卫森严，危机四伏。
为了真相，她别无选择。
沈朝歌如同暗夜中最敏捷的狸猫，凭借着对每一条宫径路径烂熟于心的记忆，悄无声息地穿过一重又一重寂静的宫苑。
宫墙高耸，琉璃瓦在朦胧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光，巡逻金吾卫的甲叶摩擦声远远传来，又被她巧妙地避开。
她的目标，是位于宫廷最深处、守卫相对森严的秘档房。 秘
档房是一栋独立的、以青色条石垒砌的殿宇，没有寻常宫殿的华美，只有一种厚重的、压抑的质感。
窗牖狭小而高，门扉是坚实的硬木包铁，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严。
平日里，这里由内监省派专人看守，誊抄、查阅档案皆有严格的流程。
到了夜间，更是有侍卫每隔一个时辰便会巡逻一次，防卫不可谓不严密。
沈朝歌伏在不远处一丛假山阴影中，屏住呼吸。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秘档房门口以及巡逻侍卫的动向，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他们交错而过的间隙。
一次，两次…… 就是现在！
趁着两队侍卫交接巡逻、注意力稍有分散的短暂空档，沈朝歌身形暴起，贴着墙根疾行，几个起落便已贴近了秘档房的后墙。
这里相对偏僻，只有一扇极小的通风窗。
她从袖中取出一片青刃特制的薄如蝉翼的钢片，这是青刃教她的保命技巧之一
能用特制的薄钢片拨开这种老式铜锁的机括。
她的指尖稳定，没有丝毫颤抖，将钢片小心翼翼地探入锁孔内，屏息凝神地感受着内部细小零件的咬合与弹动。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只有她专注的眼神和灵巧的手指在动。
“咔哒”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锁舌弹开了。
沈朝歌心中一喜，轻轻推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如狸猫般闪身而入，随即又从内部将门缓缓掩上，只留下一丝缝隙观察外面。
档房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陈年纸张、墨香与灰尘混合的气息，带着岁月的腐朽味道。
高大的梨木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地排列着，直抵屋顶，上面堆满了各式卷宗、档案，用牛皮纸封存，标签泛黄。
光线昏暗至极，只有墙角处一盏长明灯散发着豆大的、摇曳不定的微光，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的阴影之中。
沈朝歌的心跳有些快，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做如此冒险之事。
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时间有限，必须尽快找到目标。
她根据书架侧面模糊的分类标识——
“军政”、“刑律”、“皇室”、“南梁旧档”……快速穿梭在书架之间，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一个个标签。
“永昌元年……边境防务……”
“刑部重案辑录……”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指尖划过冰冷的案卷。
终于，在一处卷宗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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