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潭畔的寒气驱散了沙漠的酷热,却也带来了深入骨髓的阴冷。磷光微照下,那座由累累白骨垒砌的祭坛更显狰狞诡谲,空洞的眼窝和扭曲的肢骨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绝望与献祭。空气中弥漫的死寂与那微弱的生机矛盾地交织着,压迫着每个人的心神。
沈清羽紧握“守心”短剑,一步步走向白骨祭坛。短剑的白光稳定地笼罩着祭坛顶端,那里空无一物,唯有岁月沉淀下的森然。
秦刚与石悍持兵警戒在后,冷凝霜则凝神感知着四周,尤其是那墨绿色的幽潭,生怕再冒出什么可怕的怪物。
踏上由颅骨铺就的台阶,沈清羽站在了祭坛顶端。近距离观察,他才发现祭坛中央并非完全平坦,而是有一个浅浅的、与“守心”短剑剑柄末端符号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
难道……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短剑,缓缓放入那个凹槽之中。
严丝合缝!
就在短剑与凹槽完全契合的刹那,整座白骨祭坛猛地一震!并非剧烈的摇晃,而是一种源自内部、低沉而古老的共鸣!祭坛表面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白骨,其接缝处竟隐隐透出与短剑同源的温润白光,迅速勾勒出无数细密繁复、蕴含着某种至深武学至理的纹路!
紧接着,祭坛后方那面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壁,在白光的映照下,竟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石质表面缓缓浮现出一个个由光芒构成的、古朴玄奥的文字!这些文字并非当今流传的任何一种,却奇异地能让观者瞬间明悟其意——
“寂灭非终,涅盘伊始;心火不熄,照破幽冥……”
正是一部名为《寂灭涅盘经》的古老心法总纲!其内容深奥无比,远超玄胤所传的《寂灭心经》,更侧重于阐述如何在寂灭与新生之间找到平衡,如何引导乃至化用异种力量,尤其是……如何以寂灭之意,驾驭乃至净化那充满死寂的幽冥之力!
这赫然是一部专门针对凌无影目前状况的无上法门!
沈清羽心神剧震,如饥似渴地记忆着岩壁上的经文。秦刚与石悍虽不明其意,却也知此乃重大发现,屏息凝神。冷凝霜更是目射奇光,她修炼月华内力,对心法感悟远超常人,此刻虽无法尽解其妙,却也觉这经文意境高远,隐隐与她所悟的剑道有相通之处。
然而,经文显现不过持续了半柱香的时间,岩壁上的光芒便开始迅速黯淡,文字也随之模糊,最终彻底消失,恢复了冰冷的石壁原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梦。
但沈清羽已然将开篇数百字的精要牢记于心!
他猛地转身,看向被秦刚安置在潭边、气息奄奄的凌无影。此刻的凌无影,似乎也感应到了那《寂灭涅盘经》的玄妙意境,身体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眉心那沉寂的涅盘心火,竟微弱地跳动了一丝!
“有办法了!”沈清羽声音沙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经文或可救凌大哥!”
他快步回到凌无影身边,对秦刚和冷凝霜急促道:“我需要立刻以此经文引导凌大哥内力,尝试化去煞气!但此过程凶险万分,绝不能受任何打扰!”
秦刚重重点头,与石悍一左一右守住通往此地的裂缝入口,目光锐利如鹰。冷凝霜则持剑立于沈清羽身侧,既是护法,也准备随时应对凌无影可能出现的失控。
沈清羽盘膝坐在凌无影身后,闭目凝神,将刚刚记下的《寂灭涅盘经》总纲在心中反复默念,体会着那“寂灭中寻新生,以心火照幽冥”的玄奥意境。随后,他单掌抵住凌无影后心,将自身那微弱的内力,混合着对经文的感悟,以及“守心”短剑传来的平和剑意,缓缓渡入凌无影近乎枯竭的经脉。
这一次,与他之前单纯的疏导截然不同!
他的内力不再是强行压制或引导那狂暴的煞气,而是如同《寂灭涅盘经》所述,以一种包容、理解的姿态,尝试去接触、去感知那幽冥煞气的本质。那冰冷死寂的力量起初依旧充满排斥与侵略性,但在接触到那蕴含寂灭涅盘意境的内力,尤其是“守心”短剑那同源的气息后,其狂暴之势竟微微一滞!
沈清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以经文法门,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一丝被“安抚”的煞气,沿着一条极其隐晦、从未在任何已知武学中出现过的特殊经脉路线,缓缓运转。
这个过程缓慢得令人心焦,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痛苦。凌无影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脸上青灰纹路明灭不定,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进行着最激烈的争夺。沈清羽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额头青筋暴起,汗出如浆,感觉自己如同在驾驭一头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兽。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
随着煞气被引导着运转,奇迹般地,那原本盘踞在凌无影经脉中、不断侵蚀生机的阴寒死寂之力,竟真的开始一丝丝地被剥离、被那运转的路线所“炼化”!虽然速度极慢,炼化的量也微乎其微,但凌无影那灰败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
有效!这《寂灭涅盘经》真的能化去煞气!
然而,就在沈清羽心中刚刚升起希望,准备一鼓作气引导第二个周天时,异变陡生!
或许是感应到了煞气被炼化,凌无影丹田深处那蛰伏的、更加精纯庞大的幽冥煞气本源,仿佛被触怒的君王,轰然爆发!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冰冷的毁灭性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沈清羽那微弱内力构筑的引导路线,反沿着他的手臂,狠狠撞入他的体内!
“噗——!”
沈清羽如遭重击,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岩石地面上,手中一直紧握的“守心”短剑也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不远处!
“清羽!”
“沈公子!”
秦刚和冷凝霜脸色大变!
而失去了沈清羽的内力引导和短剑的镇护,凌无影体内那彻底爆发的煞气再无束缚!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已化为一片纯粹的、没有丝毫光亮的漆黑!周身浓郁如墨的煞气冲天而起,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脸颊脖颈上的青灰纹路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疯狂扭动!
他缓缓站起,漆黑的目光漠然扫过洞内众人,最终,定格在了那座散发着温润白光、却已空空如也的白骨祭坛之上。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毁灭欲望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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