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朝阳初升，金色的光芒穿透云层，为凌霄山的亭台楼阁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夏蓝仔细检查了墨尘的状态，见他气息平稳，魂光稳定，这才带着他驾云前往卧牛山。
云头上，清风拂面，衣袂飘飘。墨尘安静地站在师尊身侧，微微垂首。
“待会见到穆棱真人，不必太过拘谨。”夏蓝温声嘱咐，声音在风中显得格外清朗，“这三年为师和他私交不少，他也一直很牵挂你，你去了他保准会兴高采烈的指点你。”
“弟子明白。”墨尘恭敬应道，声音清澈，“定会认真聆听真人教诲，不负师尊期望。”
卧牛山很快出现在眼前，山势如卧牛盘踞，郁郁葱葱。
穆棱真人的洞府前，灵泉潺潺，仙鹤翩跹，那个机灵的小童早已等候多时，见到云光便小跑着迎上前，声音清脆：
“恭迎仙尊，恭迎墨尘仙长！真人一早就吩咐了，已在洞内备好了新茶和精致的茶点，就等着二位呢！”
刚踏入清幽雅致的洞府，一股混合着檀香与书卷气的独特气息便扑面而来。
洞顶镶嵌着夜明珠，柔和的光线洒落在四壁的书架上，那里陈列着无数阵法典籍与玉简。
“哎呀呀，凌霄仙尊大驾光临，真是让老夫这卧牛山蓬荜生辉啊！快请进，快请进！”
真人快步迎上前，一身朴素的灰色道袍，须发皆白却面色红润，先是对夏蓝郑重地拱手一礼，随即目光便热切地落在后方的墨尘身上，那双阅尽千阵的眼睛里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惊喜：
“好孩子，快过来让老夫好好看看！啧啧，气息沉稳如山岳，魂光内敛如深海明珠，这恢复得比老夫预想的还要好上三分！仙尊手段，着实令老夫佩服，佩服啊！”
三人在一方由整块温玉雕琢而成的茶案前落座。
穆棱真人亲自执起一把古朴的紫砂壶，手法娴熟地冲泡着灵茶，碧绿的茶汤在白玉杯中轻轻荡漾，散发出清雅沁脾的香气，几片茶叶如同碧玉般在杯底缓缓舒展。
“这是前几日刚送来的‘云雾灵茶’，生于万丈云海之巅，受日月精华滋养，百年方得一采，最是滋养魂识，温润经脉。”
穆棱真人将两杯茶推到二人面前，笑容和蔼，“墨尘小友不妨多饮些，对稳固你初愈的魂体大有好处。”
墨尘双手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白玉杯壁传来的温润触感，轻声道谢：
“多谢真人厚爱。”
穆棱真人捋了捋雪白的长须，语气带着真诚的感慨，目光望向夏蓝，
“这三年来，老夫闲暇时，时常会想起瑶池仙宴上。墨尘小友当时对阵法的理解，尤其是对几个古老困阵的破解思路，角度之刁钻，见解之深刻，实在令人惊艳。老夫当时就在心下赞叹，此子灵性天成，实乃阵法一道不可多得的美玉。”
他转而看向墨尘：“当时老夫就盘算着，定要寻个由头，将你留下，好生与你探讨几个从上古遗迹中复原的疑难阵图。谁知后来天降横祸，听闻那般噩耗…”
“幸好！天道终究垂怜，更有仙尊仁心厚德，不惜代价施展回天妙手，硬是将你这孩子从幽冥路上生生拉了回来。
这实在是万千之喜，天大的幸事！不瞒二位，当初老夫听闻墨尘苏醒的消息时，当真是老怀大慰，连着饮了三杯佳酿以示庆贺啊！”
墨尘闻言，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清朗而稳定：“晚辈何德何能，竟劳动真人如此长久挂念，心中实是感激不尽，亦深感惭愧。”
“坐下说话，坐下说话，不必如此多礼。”
穆棱真人和蔼地摆手，示意他放松，“你能醒来，首先是你自己命不该绝，意志坚韧，其次也是仙尊仁心厚德，福泽绵长。老夫不过是动动嘴皮子，实在当不得如此大礼。”
夏蓝优雅地端起白玉茶杯，置于鼻端轻嗅。
他微微一笑，语气平和：“真人过誉了。若不是您在仙界各大商行暗中周旋，动用关系，那些珍稀药材也不会如此顺利、如此迅速地集齐。这份人情，本尊始终铭记于心。”
“仙尊言重了，言重了。”穆棱真人正色道，摆了摆手，
“能略尽绵力，是老夫的荣幸。倒是当年瑶池宴后，您特意带着墨尘来访，老夫却因贪恋杯中之物，误了正事，一直引以为憾，每每想起，都觉脸上无光。”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摸了摸鼻子：“那‘千年醉’不愧是陈年佳酿，后劲忒大，让老夫醉了整整三天三夜，人事不省，在仙尊面前大大失了礼数，实在是惭愧，惭愧啊！”
夏蓝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如春水微澜：
“真人乃真性情，率真洒脱，何错之有？修行之人，偶尔放纵，亦是常情。”
说笑间，洞府内的气氛温馨而融洽。穆棱真人又将关切的目光转向墨尘，神色和蔼地问道：
“小友醒来这些时日，修炼之上可还顺利？阵法一道重新拾起，可曾遇到什么难处？若有任何不解之处，切莫存着什么客气心思，尽管说来。
老夫虽不敢说阵法造诣冠绝仙界，但在这条路上摸爬滚打数百年，多少积累了些许经验心得，或许能提供一二参考，帮你少走些弯路。”
墨尘坐姿端正，双手平放于膝上，闻言恭敬地回答：
“多谢真人关心。弟子醒来后，承蒙师尊悉心照料，一切尚好，只是…”他略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坦诚道，
“只是阵法一道，终究是荒废了三年光阴，许多以往觉得清晰明了的精微之处，如今重新接触，却感觉隔了一层薄纱，看得见其形，感知得到其意，但想要如以往那般如臂使指、心念动处阵法自成，却总觉得力有未逮，心神运转间，处处感到滞涩。
弟子深知此乃必然，正在静下心来，从头开始，耐心研习摸索。”
无妨无妨！穆棱真人大笑，以你的天赋，很快就能重拾回来。阵法之道如逆水行舟，偶尔停滞也是常事。
他拍着胸脯，豪爽地说：日后若有任何疑难，随时可来卧牛山寻老夫！老夫必定知无不言！
夏蓝见时机已然成熟，便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说到阵法，正好有一事要请教真人。墨尘前几日琢磨出灵视嵌套之法，晚辈看不透其中玄机，特来请您指点。
灵视嵌套？穆棱真人顿时来了兴致，快施展与老夫瞧瞧！
墨尘走到洞府中央的空地，先对二人各行一礼，然后屏息凝神。指尖灵力流转，一道基础聚灵阵纹迅速在空中成型。
不错。穆棱真人眯眼点评，根基很扎实。
就在这时，墨尘开启灵视。在那肉眼可见的阵纹之上，他开始叠加勾勒另一层专注于汇聚生机的嵌套结构。
淡淡的青色光晕浮现，阵中灵气如藤蔓般舒展缠绕，散发出浓郁的生机气息。
“妙啊！妙极了！真是巧思！堪称奇想！”穆棱真人忍不住抚掌大笑，激动地绕着这个散发着青蒙蒙、充满生机光晕的阵法走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
干脆几步走到墨尘身边，也顾不上保持什么长辈的矜持架子了，手指虚点着阵法中几处光芒最为凝聚、宛如星辰的核心节点，语速不由得加快，如同连珠炮般：
“注意力集中，看这里！仔细感知！此处乃是数条细微灵气脉络的交汇点，相当于阵法的一个‘穴位’，你若能操控灵力，在此处再向内精细地凝聚，形成一个更小更稳定的灵气漩涡，那么以此为枢纽，整个阵法的聚灵效率和滋养效果，至少能再提升一成！
对，就是这样，心神沉入，灵力微微向内收束！
墨尘依言而行，将更多心神与更为精细的灵力控制注入那几处关键节点，果然见那几处的青光骤然明亮了一丝。
“还有这里，这里，以及这里，”
“关键在于控制灵气在这些路径上流转的速度，再人为地将它放慢些许！对喽！就是要这种涓涓细流、绵绵不绝、润物无声的感觉！
滋养之道，其精髓在于持久温和，在于潜移默化，让生机如同春雨般渗透万物，而不在于一时一刻的猛烈灌输！
哎，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保持住！让这种‘缓’与‘柔’的意境渗透到阵法的每一个角落，让它拥有自己的‘呼吸’！”
在穆棱真人一句接一句又快又急、墨尘全神贯注，心神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如同海绵吸水般努力理解、消化并立刻实践着这位阵法泰斗的每一句珍贵教诲。
手下阵法随之不断进行着精密的微调与优化，整体光芒愈发凝实柔和，散发出的生机盎然之意几乎化为实质，青色的光晕如同活物般缓缓波动。
他那光洁的额角，不知不觉渗出了越来越多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有些短促而不稳，胸膛微微起伏，他握着灵力勾勒阵纹的指尖，也开始微不可察地轻轻颤抖。
夏蓝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目光从未离开过墨尘，见状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墨尘，真人教诲固然珍贵难得，机缘不易，但修行之道，讲究张弛有度，过犹不及。若觉得心神消耗过大，魂力有所不继，便先停下歇息片刻。
阵法之道非一日之功，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
墨尘却倔强地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紧紧锁定着阵法的每一丝细微变化，仿佛要将所有奥义刻入脑海，声音带着明显的微喘，却异常坚定：
“多谢师尊关心，弟子……弟子想……想趁此千载难逢之机，再多领悟片刻，多实践一番……”
穆棱真人此刻完全沉浸在带领一个极具天赋和悟性的后辈探索阵法新境界的兴奋与成就感之中：
“好！好小子！有韧性！有悟性！更有向道之心！老夫就欣赏这样的年轻人！
看好，此处需以神念勾勒回春纹，这道纹路乃是关键中的关键，牵一发而动全身，是老夫研究了数十年的独门绝技，今日便传予你，你且看仔细了，其笔锋转折在于……”
他话音未落，墨尘身体猛地剧烈一晃。
仿佛支撑着他站立、维系着他清醒的所有力气与意志都在瞬间被彻底抽空，一直凭借强大毅力稳定维持的灵线发出一声哀鸣般的轻微嗡鸣，骤然溃散，化作点点灵光消失在空中。
整个人失去了所有支撑，直直地、软软地向前倾倒。
“墨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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