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否决蒂莉的《太空优势法案》时，用的是那种略带歉意的温和语气，就像父亲拒绝女儿太过昂贵的生日礼物。
“蒂莉，我理解你的担忧，但现在不是时候。”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对她说，窗外玫瑰园的花朵正艳，“国内问题堆积如山，民众不会支持我们花费数千亿在月球军事基地上。”
蒂莉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翡翠色的眼睛里看不出丝毫波动：“当然，总统先生，我理解您的考量。”
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种熟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就像当年在华尔街，那些老牌银行家因为他的出身而拒绝合作时一样。
只不过现在，阻碍她的人坐在了总统宝座上。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蒂莉屏退所有助手，独自站在窗前。夕阳西下，华盛顿纪念碑在余晖中拉出长长的影子。
三年来的忍辱负重，所有精心的算计，难道就要因为这个优柔寡断的老头子而付诸东流？她想起自己为推行这一法案付出的代价：与军工复合体的秘密交易，对关键议员的威逼利诱，甚至不惜动用隐藏的科尔曼财富进行政治献金...
全都白费了。
蒂莉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波本威士忌——詹姆斯·科尔曼最喜欢的口味。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动，如同她内心翻腾的黑暗。
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起初只是细微的低语，随后变得越来越清晰。
如果总统不再是障碍呢？
她轻啜一口威士忌，感受着烈酒灼烧喉咙的感觉。这个想法既疯狂又危险，但并非不可能。历史上，副总统因总统意外身亡而接任的例子并不少见。
蒂莉走到办公室的安全终端前，输入多层密码，调阅总统的日程安排和安保细节。作为副总统，她有权了解这些信息，原本是为了在紧急情况下能够顺利接任权力。
现在，她却用这些信息策划着那个“紧急情况”。
月球基地，苏云舟注意到蒂莉行为的异常变化。
中枢系统显示，蒂莉在最近72小时内访问了13次总统安保档案，搜索记录包括“心脏骤停症状”、“空军一号应急程序”、“核密码移交协议”等敏感内容。
“爸爸，蒂莉阿姨看起来好紧张。”晴晴指着全息投影中蒂莉的面部微表情分析说。孩子的直觉有时比复杂算法更敏锐。
苏云舟眉头紧锁。他预见到蒂莉的野心，但没料到她竟会走得如此之远。直接干预美国总统更迭远远超越了他的底线，但袖手旁观又意味着可能让一个危险人物获得世界上最强大的权力。
“中枢，模拟如果蒂莉成为总统可能采取的政策。”
投影上立即出现一系列预测：加强太空军事化、对夏国技术封锁、可能尝试攻击月球基地...
每个结果都不容乐观。
苏云舟沉思良久。直接阻止蒂莉最简单，但会暴露月球能力，引发更多猜疑。更重要的是，他越来越意识到每次干预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就像银薯技术虽然解决了饥饿问题，却导致地缘政治失衡。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不直接干预，但为可能发生的变故做好准备。
“加强基地防御系统，准备应急方案。”他命令道，“同时继续监控，但不做主动干预。”
华盛顿，蒂莉的谋划正在细化。
她不会亲自下手，那太危险。而是通过多层中间人，找到合适的执行者。科尔曼时期积累的黑道资源现在派上了用场。
计划看似简单：在总统下一次公开露面时制造一场“意外”。心脏病发作是最理想的情况，总统年事已高，有心脏病史，不会引起过多怀疑。
她选择了一种罕见的心脏毒素，无色无味，发作症状与心脏病极其相似，24小时后会在体内完全分解，常规尸检无法发现。
delivery 方式更加巧妙：通过总统每天必用的哮喘吸入器。蒂莉的私人助理与总统的贴身医生有“特殊关系”，能够接触到这些物品。
一切都安排得天衣无缝，就像她曾经操纵市场那样精准而隐蔽。
行动日前夜，蒂莉独自坐在官邸的卧室里，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铂金色的长发，翡翠色的眼睛，精致的面容...这个身体曾经是她的伪装，现在却已成为她的身份。
有时她甚至会忘记自己曾经是詹姆斯·科尔曼，那个被全世界唾弃的男人。只有深夜独处时，过去的幽灵才会悄然浮现。
“这是必要的。”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声说，“为了国家利益，为了美丽国的未来。”
但她知道，这完全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复仇。
月球上，苏云舟监测到毒素的采购和传递链条。中枢系统甚至分析出了行动计划的大致轮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离预定行动时间只剩6小时。
晴晴突然从睡梦中惊醒，哭喊着：“爸爸，地球爷爷要疼了！”
苏云舟抱住女儿：“怎么了？做噩梦了？”
“地球爷爷这里疼。”晴晴指着自己的胸口，眼泪汪汪地说。
苏云舟心中一凛。孩子的直觉再次与数据吻合。他走到控制台前，最后一次审视情况。
直接阻止毒素传递最简单，但那意味着暴露监控能力。更微妙的方式是让总统偶然“丢失”那个吸入器，换上一个无害的替代品。
犹豫片刻，他选择了后者。
一个匿名包裹被送到特勤局办公室，里面是总统哮喘吸入器的仿制品，附有纸条称“发现安全漏洞”。这足以引起特工们的警惕，更换所有吸入器而不暴露来源。
做完这一切，苏云舟轻叹一声。他又一次干预了，尽管尽可能隐蔽。
华盛顿，总统车队正驶向一场重要演讲。
蒂莉坐在自己的车里，跟随在总统专车后方。她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却波涛汹涌。计划应该已经执行，总统随时可能倒下。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总统顺利完成演讲，精神饱满，甚至开了几个玩笑。
回程途中，蒂莉接到心腹的加密信息：“计划失败，物品被更换。”
她的心沉了下去。是谁？怎么发现的？难道有人泄密？
恐慌之后是冷静。蒂莉迅速下令切断所有与执行者的联系，销毁一切证据。科尔曼时代的经验告诉她，失败后的第一要务是自保。
回到白宫，她注意到特工们异常警惕，总统的医疗团队进行了额外检查。显然，有人发出了警告，但不知道来自何方。
当晚，蒂莉独自坐在黑暗中，重新评估局势。直接手段太危险，这次失败意味着短期内不能再尝试。必须寻找更合法的方式获得权力。
她想起总统的软肋：优柔寡断，过于依赖民意调查。如果能制造一场足以让他失去民众支持的危机...
一个计划逐渐成形。不如制造一场看似来自外部的安全威胁，让总统显得软弱无能，然后自己以强硬姿态出面解决。
这次，她要更加小心，更加隐蔽。
月球上，苏云舟观察到蒂莉的改变策略。他松了一口气，至少避免了最糟糕的直接冲突。
但新的计划同样危险——制造假的安全威胁可能引发真实的国际危机。
“爸爸，蒂莉阿姨不难过了吗？”晴晴问，她注意到全息投影中蒂莉的表情变化。
“不，她只是换了种方式。”苏云舟轻声回答，“有时候，改变方法比改变目标更容易。”
他决定继续监控，但不主动干预。人类社会的复杂性远超任何单一解决方案，每次干预都可能带来新的问题。
那天晚上，苏云舟抱着晴晴，给她讲了一个关于诚实与信任的故事。孩子听得认真，最后问：“所有撒谎的人最后都会被发现吗？”
“不一定，”苏云舟诚实回答，“但谎言会让他们孤独，因为没有人真正信任他们。”
晴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进入梦乡。
苏云舟却久久无法入睡。他走到观测窗前，凝视着地球。那个蓝白相间的星球上，权力与阴谋正在上演，而他在三十八万公里之外，既是一个观察者，又不完全是一个局外人。
他的银薯技术改变了全球粮食格局，间接导致政治力量重组；他的医疗技术正在延长人类寿命，将带来人口结构变化；现在，他又刚刚阻止了一场政治暗杀...
“我到底是在观察，还是在参与？”他自言自语。
没有答案。只有月球永恒的沉默陪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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