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还没有回过神,衣袖就被凌枝拉扯住,一溜烟的工夫,就把那个党项人甩出八条街了。
一路玩命跑到一安全地方停下,老头才奇怪地问:“怎么是你?”
凌枝弓着背,又气又急:“你这老头深更半夜又在搞什么啊?”
说完不忘摁一把自己的胡子,老头这称呼,根本就确定了自己是个女的了?
凌枝先发制人,怀疑的眼神盯着他:“你到底是谁啊?想干什么?”
老头的样子比较无辜:“我路过啊。”
“路过什么啊路过?你住这儿吗?”
“不住这啊。”
“不住这你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看孩子啊。”
“孩子是你的吗?”
“不是啊。”
“不是你的你看什么?”
“我想救他们啊。”
“怎么救?抢啊?你抢得过他们吗?”
“我——”
老头儿被怼得哑口无言。
凌枝别了他一眼,仍是气道:“他们的上头领导人就是瓦舍的那个宅务,我租摊位的时候了解过,那个宅务的靠山是临安府的人。
临安府的是什么人?忽必烈的人!你抢得过忽必烈吗?”
“忽必烈?”听到这三个字,老头显然惊着了。
凌枝又说:“所以要救孩子,得通过正规手段,也就是拿钱,去买,去赎身。”
老头面色还是有些惊,凌枝又别了他一眼,埋怨着:
“你这种人又没住乌巷,肯定比我还有钱,有钱也不知道拿出一点来,净惹是生非了。”
听这话,老头不乐意了:“我是有钱,但我有钱也不给那种戏班子。”
凌枝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争。
“走吧,我带你走后门出去,巷子口有人守着你。”
这巷子有好几个出入口,凌枝在租房的时候就打探清楚了。
这时代动荡,鬼知道哪里就碰到了个什么灾难,都得考虑齐全。
两人摸黑走到一处宰杀牲畜的屠宰场,屠场面积不大,又脏又臭,像是哪家的后厨,到处都摊着一些腐烂了的东西。
凌枝挡了下鼻子,将老头上下扫一眼。
他穿着一般,脸上的褶皱蛮多,看不出哪儿的人。
反正六十左右,虽然说话有些顽固,气质却算温和。
凌枝确认问道:“你真的有钱?”
这有点臭,老头也挡了下鼻子说:“有一点吧,不过没以前有钱了。”
“为什么?”
“家道中落。”
“你家在哪儿?”
“四川。”
“哦。”那就不奇怪了,四川被元兵屠杀血洗,到处都是流亡的人:“那你家人呢?”
“有的死了,有的失散了。”
“哦。”当真是臭,凌枝又挡了下鼻子:“那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你还是叫我老伯就好。”
老头停下脚步,看着凌枝的八字胡,笑问:“你呢,叫什么名字?”
“凌丁,你以后就叫我名字,别再叫我丫头。”
凌枝索性不装了,话了补充一句:“不,最好没有以后,你趁着夜黑赶紧逃吧,那两个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老头竟笑着:“好,小凌丁。”
“凌丁就凌丁,干嘛要加个‘小’啊!”凌枝扭着肩地朝前走。
老头跟上说:“你倒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一个人以占卜为生的,什么人都能遇得到,平常啊,也要多长个心眼儿。
还有啊,之前那个挑水的商贩,你也别去埋怨人家不救火只心疼水什么的。
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小本生意,都是要活着,别人也不容易。
再来,怎么说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凌枝瞥他一眼,哼笑道:“你这老伯,也并不是冥顽不灵嘛。”
“那当然,我这么大把年龄了,什么没经历过?”
“是不是?呵呵。”两人竟说笑了。
走出后门,要分别了,凌枝叮嘱道:“你反正也是流浪,不然你去别的地方吧,江南的哪儿哪儿都行,就是别呆在临安了。”
老头没说话,不知是被这几次凌枝对他的帮扶,还是今夜的相救突然良心发现了什么的,眸子变得十分温情感动。
“以后啊,看不惯的你就别看,走就是了,别再犯糊涂。”凌枝说着推他一把:“快走吧。”
老头一步三回头,凌枝冲他甩手,低声吼:“走!”
老头走了,背影看不见了。
凌枝立于原地,她此阵儿的心头很不是滋味儿,她也是四川人,虽来自当代,但一想到家乡老祖宗们的惨烈,就是一脉相承的痛苦。
两年前,元兵侵略四川,文天祥散尽家财也无法抵挡,四川彻底沦陷。
起初蒙古攻占赵宋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尽量招降、汉化、实行宽大政策,因为他们要统治、要管辖。
可唯独对四川,采用残暴地屠杀、血洗。
因为四川曾经有一战,钓鱼城,川军杀死了他们的蒙哥汗,导致他们内部混乱,要横扫全球的理想失败,要统一中国的方针也晚了几十年。
他们对四川有着深深的仇,深深的恨,所以攻陷后的第一步,就是毫无人道地杀戮,片甲不留。
——
凌枝买好吃的后返回,走到石梯处,先听动静,觉着无异常,才爬身到铁窗。
姐弟俩还是依偎在一起,双双眯着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饿得没有力气了。
凌枝低喊:“玉米!”
孩子们睁开眼睛,身子稍微一动,被绑着的粗大铁链子就跟着响。
“嘘。”凌枝摸出背筐中的包子馒头,比着他们丢过去。
双双狼吞虎咽,几口就光了。
凌枝再丢一次:“慢点。”
双双点头,总算有了些饱腹过后,都对凌枝发出感激地笑。
凌枝也笑,再丢第三次,这才问:“你们多大啦?”
小女孩含糊不清地说:“八岁。”
“你叫什么名字呀?”
“玉书。”
“玉书?这名字好好听呀。”
“谢谢姐姐。”
凌枝心虚地扫了眼身后:“你们怎么叫我姐姐呢?”
玉书轻轻地爬过来一点,模样瞬间机灵:“姐姐,你有穿耳。”
凌枝摸上耳垂:“我化了妆的呀。”
“你的脂粉不行,要掉粉,得用我们这种小丑的颜料才行。”
玉书说着从脸上抠下一块:“喏,你看,得用这种厚厚的,黏黏的,它才不会掉。”
“是吗?”凌枝原本觉得自己装得到位,不想一次老头,二次小孩,一眼就把她看了个透心凉。
“可是……”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临安城中到处是少数民族,男人穿耳不到处都有吗?
“就因为这个啊?”
玉书说:“是到处都有穿耳的男人,但他们戴了很大很长的耳饰的呀,而你没有,所以说姐姐,我们是同一方水土养出来的人。”
不知为何,凌枝觉得玉书最后那句话,不是说他们宋人的男人不戴耳环的审美,而是说他们宋人在这片土地上出生成长,现在这片土地被别人侵占了,他们是聚难在一起的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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