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晚上，林小满带着一种混合着警惕与好奇的心情，按照苏晓给的地址，找到了那家名为“李氏杂货”的老店。店面很小，挤在两栋居民楼之间，橱窗里堆放着落满灰尘的日用品和玩具，门口挂着的老式灯泡发出昏黄的光。他推开发出“吱呀”声响的玻璃门，一股旧纸张、干货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扑面而来。
柜台后面，一位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稀疏的李伯正在听收音机里的沪剧，手指跟着调子轻轻敲击桌面。
“李伯您好，”林小满按照苏晓的嘱咐开口，“是苏晓介绍我来的。”
李伯抬起头，透过厚厚的镜片打量了他几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用拇指朝店铺后方虚掩的布帘指了指。
林小满道了声谢，掀开布帘，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储藏室，但被改造成了简陋的起居室模样。而此刻，这里已经聚了好几个人。苏晓坐在一张旧沙发上，对他微微颔首。顾小飞居然也到了，正局促地坐在一个小马扎上，看到他进来，立刻投来“得救了”的眼神。
除了他们，房间里还有两个人。
一位是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精壮的大爷，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双手粗糙，指缝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油渍。林小满认出，这是小区门口修自行车的老周。
另一位则是个扎着马尾、穿着校服的女学生，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眼睛很大，透着股机灵劲儿，正低头玩着手机。
“林哥！你可算来了！”顾小飞连忙压低声音解释，“苏姐下午联系我了，说你也来，我就……我就壮着胆子先过来了。”
苏晓开门见山，指向老周和女学生：“周师傅，修车的。夏晓星，中学生。都是‘同类’。”她的介绍简洁得如同她的咖啡单。
老周只是冲林小满点了点头，眼神沉稳。夏晓星则抬起头，好奇地看了林小满一眼，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所以，”苏晓看向林小满和顾小飞，语气带着审视，“现在可以说了吧？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连‘透明人’的警告都收到了？”
林小满和顾小飞对视一眼，知道到了交换信息的时刻。林小满深吸一口气，从自己帮张奶奶捡菜获得超清视力开始讲起，到摸猫听到吐槽、帮顾小飞瞬移解决恶意投诉，再到最后黑风衣人的出现和那张措辞诡异的纸条。他没有隐瞒能力的副作用，包括自己不受控制的碎碎念和顾小飞那响彻云霄的《好运来》。
随着他的讲述，苏晓的表情依旧冷淡，但眼神专注。老周默默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摩挲着那些洗不掉的油渍。夏晓星则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这也太酷了”的表情。
等林小满说完，苏晓才缓缓开口：“你们的经历不算特殊。十年前，也就是2013年9月12日凌晨3点左右，上海上空出现过一场极其短暂的、范围很小的‘流星雨’，几乎没人注意到。”
林小满努力回忆，只记得那时自己还在上中学，对凌晨的天文现象毫无印象。
苏晓继续道：“那场流星雨，按照‘都市小事管理局’——也就是给你们递纸条的那些人背后的组织——的说法，是一次实验事故。他们原本试图收集城市里那些微小的、温暖的善意行为产生的能量，用来平衡都市生活中不可避免的负面情绪，比如焦虑、压力。”
“但实验失败了，能量泄漏，融入了这座城市无数被忽略的日常‘小事’里。像我们这样，当时还对生活保有一些敏感和善意，或者说，‘还没彻底麻木’的人，就偶尔能通过做这些小事，触发一些特殊效果，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能力’。”
这个解释让林小满和顾小飞恍然大悟。原来能力的源头并非神魔，而是一场人为的技术事故。
“那副作用呢？”顾小飞忍不住问，“为啥我用完能力非得唱歌？”
“能量不稳定，且与个人特质绑定。”这次开口的是老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很沉稳，“就像电流过载会跳闸，我们使用这种不稳定的能量，身体和精神自然会产生一些排异或补偿反应，表现形式因人而异。”他抬起自己那双沾着油污的手，“我修一次旧东西，能有一把子力气，但这机油，两小时内怎么都洗不掉。”
夏晓星也抢着说：“我也是！我帮同学捡一次掉在地上的本子，就能看到他三小时内要倒的小霉运，比如被鸟屎砸或者摔跤。但我要是提醒他，那个霉运就会应在我自己身上！”她嘟了嘟嘴，“可烦了。”
林小满心中豁然开朗。所有离奇的现象似乎都有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框架。
“那‘都市透明人’又是怎么回事？”林小满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还有那个‘管理局’，他们想干什么？”
苏晓的脸色凝重起来：“‘管理局’负责监控和处理这些泄漏能量引发的事件。他们的态度比较……复杂。一方面，他们默认我们这些‘小事能力者’的存在，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但另一方面，他们严厉禁止我们接触某些‘高能量反应区’或者试图深入探究能量的本质。”
“至于‘都市透明人’……”苏晓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那不是比喻。是真实存在的。据说是早期一些能力者，过度使用能力，或者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导致自身存在感被城市‘稀释’，最终彻底消失，除了我们这些同样能感知能量的人，普通人甚至会完全忘记他们的存在，就像他们从未活过一样。”
储藏室里陷入一片寂静。就连最活泼的夏晓星也缩了缩脖子。
彻底被世界遗忘，这种消失方式，比死亡更令人不寒而栗。
“所以那张纸条，是管理局的正式警告。”林小满喃喃道。
“可以这么理解。”苏晓点头，“他们大概监测到你们频繁使用能力，甚至用来介入现实冲突，所以给了你们一次警告。下次，可能就没这么客气了。”
顾小飞脸色发白：“那……那我们以后……”
“不用过度恐慌，但也别像之前那么肆无忌惮。”老周沉稳地开口，“我们几个偶尔会在这里碰个头，交流一下信息，互相帮衬着解决点小麻烦。记住几个原则：第一，能力尽量用在帮小忙、解决小纠纷上，别想着靠它发财或者获取权力；第二，避开那些能量异常的区域，尤其是老城区那些待拆迁的空楼；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别让普通人察觉到异常。”
李伯这时掀开布帘，端进来一壶热茶和几个旧杯子，默默放在中间的小桌上，然后又退了出去，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惯。
林小满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洞察人心的咖啡师，力大无穷的修车匠，预知小倒霉的学生，还有能瞬移的外卖员和自己这个能偶尔“窃听”的社畜。这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
但在这个陌生的、隐藏着规则与危险的城市里，找到组织的感觉，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我明白了。”林小满端起一杯热茶，温暖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谢谢你们告诉我这些。”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生活将截然不同。他不再是独自摸索的迷茫者，他有了同伴，也对所处的世界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前路依然未知，但至少，不再是两眼一抹黑。
每周一次的“小事茶话会”，就此正式将林小满和顾小飞纳入了它的圈子。而这个看似松散同盟的力量，很快将迎来第一次真正的考验。
喜欢都市小事事务所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都市小事事务所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