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深入探查受挫，那面坚不可摧的“规则屏障”和其后若隐若现的多个“礁石”核心，像一片沉重的阴云笼罩在事务所上空。敌人并非单一实体，而是一个深植于城市地下的网络，这个认知让原本就艰巨的任务，更添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庞大感。
直接对抗，甚至仅仅是深入的窥探，都显得力不从心。一种无形的挫败感和焦虑开始悄然滋生，连带着这几日的地气探测都变得格外滞涩，仿佛那“伪谐”领域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窥视，变得更加警惕和排外。
“不能再这样硬碰硬了。”在一次探测尝试再次无功而返后，林小满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我们的‘针’太细，它的‘墙’太厚。耗下去，先撑不住的会是我们。”
老周沉默地坐在他的老位置上，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个锈迹斑斑、早已停摆多年的老式晶体管收音机。这是楼下李伯前几天送来的，说是老伴的遗物，坏了很久，舍不得丢，看老周手艺好，拿来碰碰运气。此刻，这布满岁月痕迹的旧物，在他粗糙的指间显得格外脆弱。
“墙厚，是没错。”老周终于开口，声音低沉，目光却落在收音机那调台用的、已经模糊的频率刻度盘上，“但再厚的墙，也有它管不着的地方。天上的电波，它管不管？”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点醒众人。
苏晓最先反应过来，她看向那台旧收音机，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老周，你的意思是……不走地脉，走空中的‘频率’？”
“地气被看得紧，那天上飘着的呢？”老周将收音机轻轻放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这老伙计，当年能收到天南海北的声儿，靠的不是地下的根，是空中的线。那‘伪谐’场能压地气，能模仿人言，但它能把这城市上空所有的‘杂音’都管起来吗？”
这个思路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众人思维里的那堵墙。他们一直执着于地脉的争斗，却忽略了城市空间中无处不在的其他“频率”。广播信号、无线网络、甚至那些无形的情感共鸣、记忆的回响……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波”，是否也存在着“伪谐”难以完全掌控的缝隙？
“有道理！”顾小飞一拍大腿，“就像我那《好运来》，它再厉害也管不了我唱歌跑调啊！”他的比喻虽然粗俗，却直指核心——差异性与不可控性，或许正是对抗那种僵死“和谐”的利器。
林小满也振奋起来，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老街熙攘的人流和空中交织的无形电波，感受着那远比地气更纷繁复杂的“城市频率场”。“我们需要一个……‘接收器’。”他喃喃道，“一个能捕捉到那些被‘伪谐’忽略或无法模仿的‘真实杂音’的接收器。”
“老板”似乎对这个新方向很感兴趣，它轻盈地跳上桌子，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那台旧收音机，然后用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根老式的拉杆天线。
老周看着“老板”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拿起收音机，仔细端详着。“修旧如旧，修的不只是功能，还有它里头藏着的那点‘老魂儿’。”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工具箱，取出细小的螺丝刀和万用表，“这老物件，听过几十年的声儿，好的坏的，欢喜的悲伤的，都留在它的‘芯’里了。咱们要的，不是它再唱出多准的调，是让它能把那些‘老声音’……再‘抖’出来一点。”
他不再多言，开始专注地拆卸收音机的外壳。动作缓慢而稳定，带着一种对待老朋友般的珍重。林小满、苏晓和顾小飞围在一旁，屏息凝神地看着。他们明白，老周此刻要做的，并非简单的修理，而是一种更接近“唤醒”的工作。
时间在老周细致的工作中流逝。他清理着积尘，检查着锈蚀的线路，更换了失效的电容。他的动作不像是在修理电器，更像是在梳理一段凝固的时光。偶尔，他会停下来，用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过某个元件，仿佛在感受其中残留的“记忆”。
“老板”也出奇地安静，它蹲坐在一旁，碧绿的猫眼紧紧跟随着老周的动作，喉咙里发出极其轻微的、安抚般的“咕噜”声，那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奇特的调和力量，萦绕在收音机周围。
终于，老周接上了最后一根线，小心翼翼地合上了后盖。他没有插电，只是用干布仔细擦拭着收音机陈旧的外壳，尤其是那根拉杆天线。
“试试吧。”老周将收音机推到桌子中央，看向林小满，“不用插电。用你的‘共鸣’，去碰碰它。别想着控制，就当是……听听一个老朋友讲故事。”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轻轻按在收音机冰凉的金属外壳上。他闭上眼，收敛起所有主动探测的意图，仅仅是将自身那温和的“共鸣”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般，注入这台沉寂多年的旧物之中。
起初，是一片空洞的寂静，仿佛触摸的只是一块顽铁。
但渐渐地，一种极其微弱、杂乱无章的“沙沙”声开始在他的意识深处响起。那不仅仅是电流的噪音，更像是由无数破碎、模糊的片段交织而成的背景音——是咿咿呀呀的老戏唱腔，是某个午后新闻广播的片段，是孩子稚嫩的欢笑，是夫妻间低低的絮语，是雨滴敲打窗棂的淅沥……无数属于过去、属于这城市某个角落、某个家庭的真实瞬间，如同被封存的唱片，在这奇特的“共鸣”下，被再次激活，虽然模糊不清，却带着鲜活的生命气息。
这些声音，杂乱，缺乏“伪谐”所追求的那种统一和谐的秩序，却充满了人间烟火的真实与温度。
“感觉到了……”林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很多……很杂的声音，老的，碎的，但是……是真的！”
就在这时，“老板”突然站起身，耳朵机警地转动着，望向了商业街区的方向。它喉咙里的“咕噜”声变得急促起来。
林小满福至心灵，他维持着与收音机的共鸣连接，同时尝试着，将那些被唤醒的、杂乱而真实的“老声音”，如同无形的波纹，向着“伪谐”领域的方向，轻轻地“推送”过去。
没有地气探针的凝练与穿透，这股“声音的波纹”松散而微弱，几乎难以察觉。它飘向那片死寂的“完美”领域，如同几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然而，就在这无形的“声音波纹”触及“伪谐”场边缘的瞬间，林小满的“共鸣”感知中，那片平滑如镜的能量场，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就像一滴水珠落入极度平静的油面，虽然未能穿透，却激起了一圈转瞬即逝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这波动极其微弱，甚至不确定是否是错觉。但那瞬间的“不和谐”，却清晰地被林小满捕捉到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有反应！那些‘杂音’……它好像……不太喜欢！”
老周的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轻轻拍了拍那台旧收音机，仿佛在赞许一位老友。“看来，这老家伙肚子里装的，不是它能轻易消化的东西。”
新的路径，在旧物的低语中，悄然显现。他们或许无法用力量强行破开那面“规则之墙”，但他们可以用那些被遗忘的、真实的“杂音”，去干扰它，去让它那完美的“和谐”，出现一丝微不足道，却可能至关重要的……杂讯。
对抗“伪谐”的武器，或许就藏在这座城市的记忆深处，藏在那些被时代抛弃，却依旧保留着生命印记的“旧物之心”里。
喜欢都市小事事务所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都市小事事务所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