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包裹着凌薇的意识。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身体，只有一种不断下坠、仿佛要坠入永恒虚无的失重感。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不。
一点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在黑暗的深处亮起。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带着数据流特有的冰冷和精确，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头戴齿轮王冠的庞大虚影——监督者。
“*……意识链接稳定……生命体征低于阈值但趋于平稳……*”监督者的声音直接在凌薇的“意识”中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强制共鸣……鲁莽但有效的策略……你差点将自己彻底湮灭在星辰与虚空的夹缝中……*”
凌薇的“意识”艰难地聚焦：“……船……怎么样了？”
“*……‘翠玉之星’……已暂时脱离告死鸦舰队的直接追击范围……利用你制造的信号混乱……跃迁至预设安全坐标……船体损伤严重……但核心结构完好……船员幸存……*”
听到船和船员无恙，凌薇的“意识”稍微放松了一些。她“看”着监督者的虚影：“……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观察……而非监视……*”监督者纠正道，“*……你是重要的变量……你的行动……干扰了既定轨迹……尤其是这次……你对星核碎片的强制共鸣……产生了极其……有趣的数据……*”
它的虚影似乎波动了一下，透露出一种类似于“好奇”的情绪。
“*……你体内那片‘虚无回响’（指虚空鳞片）……与‘铸造者’（指诺莫瑞根造物主）的印记……产生了非标准互动……这种互动模式……数据库中没有记录……*”
“*……我需要这份数据……完整的共鸣过程记录……以及你灵魂在那一刻的应激反应模式……*”
又是为了数据。凌薇的“意识”带着警惕：“……代价……是什么？上次你只提供了坐标。”
“*……上次是预付……这次是正式交易……*”监督者平静地回应，“*……代价是……你需要主动向我开放你关于此次共鸣的‘深层记忆区块’……并允许我植入一个‘无害’的观测信标……用于后续有限度的数据采集……*”
开放深层记忆？植入观测信标？这几乎等同于将一部分灵魂权限交出去！
“*……作为回报……*”监督者继续道，仿佛没有察觉到凌薇的抗拒，“*……我将提供以下信息：一、告死鸦舰队因信号干扰暂时迷失坐标，但他们拥有备用方案，预计将在47.3标准时后重新校准并继续追踪。二、星核碎片经此共鸣，内部‘铸造者’印记已与你产生微弱共生联系，强行分离可能导致碎片彻底崩解及你的灵魂重创。三、一个可能安全处理碎片，甚至……利用它来对抗告死鸦的潜在地点坐标。*”
信息量巨大！告死鸦仍有威胁，碎片成了甩不掉的烫手山芋，但……也有转机？
凌薇的“意识”快速权衡。监督者目的不明，交易风险极高。但目前的困境，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告死鸦的威胁迫在眉睫，碎片无法处理，库珀船长和船员们需要一条生路。
“……那个地点……是哪里？”凌薇谨慎地问道。
“*……‘命运道标’……一个游离于星界规则之外的古老遗迹……传说其中蕴含着干涉命运长河的力量……或许能切断碎片与‘铸造者’的联系……甚至……赋予你真正掌控那股力量的可能……*”监督者的数据流中似乎带上了一丝……引诱？“*……那里……也是‘窃命者’……最佳的试炼场……*”
命运道标！窃命者试炼场！
这两个词如同惊雷般在凌薇意识中炸响！她的职业【命运窃夺者】，难道与这个“命运道标”有关？
“……我……需要和船长商量。”凌薇没有立刻答应。
“*……可以……但时间有限……你的身体即将苏醒……交易窗口不会永远开放……*”监督者的虚影开始逐渐淡化，“*……记住……变量……你的选择……将影响无数世界的轨迹……*”
光芒消散，黑暗再次涌来，但下坠感停止了。
……
凌薇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灯光让她瞬间眯起了眼。熟悉的金属天花板，消毒药水的气味，身下是柔软的医疗床——她在“翠玉之星”的医疗室里。
“你醒了？！”一个带着惊喜的沙哑声音在旁边响起。凌薇转头，看到艾拉正坐在床边，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她竟然也在船上？看来是之前混乱中被接应上来的。
“艾拉……我昏迷了多久？”凌薇的声音干涩沙哑，全身如同散架般疼痛，【星辰倦怠】的负面效果依旧强烈。
“差不多十个标准时了。”艾拉连忙递过一杯水，“你可吓死我们了！库珀船长说你差点把自己搞没了！”
凌薇喝了口水，感觉喉咙舒服了一些。她尝试调动力量，发现虽然虚弱，但体内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之前星辰之力同源但更加温顺的能量流，正缓缓滋养着她的身体。是强制共鸣的残留？还是……与碎片共生带来的变化？
“船长他们呢？船怎么样了？”
“船长在指挥室，船……”艾拉脸上露出一丝后怕，“损伤很重，还在抢修。不过我们已经甩掉那些黑乌鸦了，暂时安全。”
这时，医疗室的门滑开，库珀船长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疲惫，眼窝深陷，但眼神依旧沉稳。他看到凌薇醒来，微微松了口气。
“感觉怎么样？”库珀船长走到床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死不了。”凌薇勉强笑了笑，随即神色一正，“船长，我昏迷期间……‘看到’了一些东西。”她将监督者提出的交易，以及关于“命运道标”的信息，选择性地告诉了库珀船长，省略了关于自身职业和虚空鳞片的具体细节。
库珀船长听完，沉默了很久。医疗室内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命运道标……我听一些星界老水手提起过这个名字，但那地方比沉寂回廊更加虚无缥缈，几乎被认为是传说。”库珀船长缓缓开口，眉头紧锁，“监督者指引我们去那里……风险未知。但……”
他看向凌薇，眼神锐利：“它说的关于碎片和告死鸦的情报，与我们目前的分析吻合。告死鸦确实没有放弃，我们的屏蔽只能拖延时间。碎片……也确实无法轻易处理了。”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们现在的状态，无法进行长途奔袭或正面战斗。或许……寻找这个‘命运道标’，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行的方向。至少，那里可能有一线生机，甚至……反击的机会。”
库珀船长做出了决断。作为船长，他必须为全船的生命负责。
“好好休息，尽快恢复。”库珀船长对凌薇说道，“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关于和监督者的交易……你自己决定。但记住，无论是否交易，你都是‘翠玉之星’的船员。”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医疗室，背影显得有些沉重。
凌薇靠在床头，看着天花板，心中思绪万千。
接受监督者的交易，意味着未知的风险和某种程度的受制于人。
但不接受，他们可能无法在告死鸦再次追来前找到生路，更别提阻止那场可能的灭世危机。
欧皇的命运，似乎再次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而这一次的选择，或许将真正决定星辰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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