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璃的呼吸骤然停滞，视线死死锁在萧凛的手上
他掌心死死的攥着一把匕首，锋利的刃尖竟一次、又一次，决绝地刺向他自己的身体！
玄色龙纹战袍早已被不断涌出的鲜血浸透，呈现出一种暗沉得令人心悸的色泽。
左肩、右腹、手臂……
处处是狰狞外翻的伤口，猩红的血液汩汩涌出，将他身下的皑皑白雪染成了一片刺目而绝望的红梅。
与此同时，他的面容因极致的痛苦与愤怒而扭曲，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嘶声咆哮，嗓音沙哑得如同濒死的困兽：
“不……耶律宏……你这畜生！不准伤她！你要什么？朕的江山？朕的性命？都拿去！统统给你！只要你放了她……她怕疼……她受不住的……求你……”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可握着匕首的手却因激烈的情绪剧烈颤抖，几乎握不稳刀柄。
紧接着，他猛地转向另一侧的虚空，眼神骤然变得无比温柔，甚至试图牵起一个安抚的笑意，尽管那笑容破碎得让人心酸。他的声音轻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
“卿卿……别怕……闭上眼睛……不要看……有朕在，谁都不能伤害你……朕会护着你……一直都会……”
他口口声声说着“保护”，可殷红的鲜血正从他新添的伤口不断涌出，染红了他颤抖着的手。
慕卿璃虽不知他具体陷入了怎样的幻境，但从他破碎的言语和癫狂的举动中，她推断……
他眼中所见，定是耶律宏正以她的安危作为要挟。
而他，正在用这种惨烈的方式，试图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
望着这惨烈的一幕，那个素来对情爱嗤之以鼻的慕卿璃，只觉得心口被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涩与潮湿狠狠攫住。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但在这一刹那，她清晰地感受到胸腔里传来一阵闷窒的、胀痛的感觉，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慕卿舟与墨白此刻也注意到了萧凛的惨状，二人面色骤变，当即飞身上前欲阻止他的自残。
然而中了迷瘴陷入癫狂之人本就力大无穷，难以控制；
更何况此刻的萧凛正拼死“守护”着幻境中的慕卿璃，任何靠近的身影都被他视为威胁，每一次挥匕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小心！”
慕卿舟侧身避开一道凌厉的寒芒，衣袂被刃风划开一道裂口。
墨白试图从另一侧突进，却被萧凛反手一刀逼得连退三步。
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焦急与无力……他们竟无法近身分毫！
就在这僵持不下、心急如焚之际，慕卿璃望着萧凛身上不断增添的伤口与那刺目的鲜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攥紧。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会死在自己手里！
就在三人都在一筹莫展之际，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在慕卿璃脑海中掠过；
慕卿璃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间的哽咽与轻颤。
她朝着那个癫狂的身影，用尽毕生所有的温柔与力量，软软地唤道：
“凛哥哥……”
往日，萧凛总能因为这三个软软糯糯的字而情动。
而，此刻……
这三个字，仿佛一道清泉，带着某种穿越时空的魔力，骤然穿透了层层迷障与疯狂。
萧凛那即将再次刺向胸口的匕首，猛地停滞在半空。
他布满血丝、空洞混乱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波动。
那狰狞狂乱的表情也出现了一瞬的凝滞，仿佛有什么深埋心底的东西，被这声呼唤轻轻叩响。
有效！
慕卿璃心口那簇微弱的希望之火骤然明亮。
她不敢有丝毫停顿，继续娇糯，一声声呼唤：
“凛哥哥……我是卿卿……”
“夫君，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夫君，别这样……我看着害怕……”
她一边柔声呼唤，一边极其谨慎地、一步步向他靠近。
每一步都轻缓得如同踏在云絮之上，生怕一个不慎，便惊扰了这只游走在疯狂边缘的困兽。
萧凛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那紧握匕首的手虽未松开，但那股决绝自毁的势头却明显滞缓。
他混乱的目光时而迸发出骇人的凶光，与幻境中的“耶律宏”对峙；
时而又挣扎着，带着巨大的困惑与痛苦，循着那熟悉的声音来源，望向正缓缓靠近的慕卿璃。
他的面容因内在的撕扯而扭曲，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体内激烈搏杀。
一个深陷于守护她的幻境，不惜以身相殉；
另一个，却被那真实的、来自心底的声音所牵引，生出无法抗拒的渴望。
“凛哥哥……”
慕卿璃已近在他咫尺，甚至能清晰地看见他伤口处翻卷的苍白皮肉与不断涌出的温热血液。
她强压下心口的剧痛与喉间的哽咽，缓缓抬起手……
她没有去夺那危险的利刃，而是极其温柔地、带着无尽的安抚意味，轻轻覆上他紧握匕首、青筋暴起的手臂。
“别……过来……”
萧凛从喉间挤出破碎而痛苦的警告；
眼神在狂乱与微弱的清明间剧烈摇摆，握刀的手因极致的克制而骨节发白；
“危险……耶律宏他……”
“没有耶律宏，凛哥哥……”
慕卿璃的声音轻软如落雪，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穿透迷雾的力量；
“只有我。你看，我好好的，一根头发都没有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萧凛眼中最后一丝挣扎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本能彻底淹没。
他死死地凝视着慕卿璃靠近的脸庞，那真实的轮廓、刻入骨血的眉眼，如同破开迷雾的月光，短暂却有力地压倒了幻境中的虚影。
他紧握匕首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泛白，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执行一个违背自身意志的、无比艰难的命令。
最终，在那份深植于骨髓的、绝不愿伤她分毫的本能驱使下，他五指猛地一松——
“哐当！”
那柄沾染着他温热鲜血的匕首，应声落地，在冰冷的岩石上发出一声脆响。
就是现在！
一直紧绷着神经、伺机而动的慕卿舟如猎豹般迅捷，一个箭步上前，手刀精准而利落地劈在萧凛的后颈。
萧凛身体猛地一僵，眼中最后一点残存的焦距彻底涣散，那强撑到极致的疯狂与意识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
他深深地望了慕卿璃最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
有未散的惊惧、失而复得的确认，以及一种耗尽所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
随即，他高大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前倒去。
慕卿璃立刻张开双臂，堪堪接住他倒下的沉重身躯，让他毫无保留地靠入自己怀中。
看着他终于安静下来的苍白面容，感受着他微弱却切实存在的脉搏与呼吸，她一直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地决堤而出。
而此刻，清晰地感受到脸颊上冰凉的湿意，慕卿璃才深刻地意识到……
她竟然，真的为了一个男人，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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