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楼试探性的袭击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表面似乎恢复了平静。但凤清音深知,这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大的风暴。她并未放松警惕,日常出行更为谨慎,磐石居的防护阵法也时刻处于半激活状态。
然而,相较于万宝楼明刀明枪的威胁,另一股源自记忆深处、带着冰冷与刺痛的情感,却在夜深人静时悄然翻涌——那是关于“家”,关于天璇圣朝镇北侯府,关于她那位位高权重、却在她“死”后不闻不问的父亲,凤临渊。
记忆的碎片如同冰冷的琉璃,扎入心间。
她曾是镇北侯府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贵,天赋卓绝,是父亲曾经引以为傲的明珠。关于母亲,府中记载极少,只知她名“曦”,来自一个极其隐秘古老的家族,在凤清音年幼时便已“病故”。父亲凤临渊对此讳莫如深,甚至连母亲的画像都未曾留下一幅。她对自己血脉的另一半来源,几乎一无所知,只隐约记得母亲身上有一种特别的、让人心安的气息。
在她与太子皇甫铮定下婚约后,父亲变得愈发沉默,看向她的目光复杂难明,有关侯府的事务,也渐渐不再让她知晓,仿佛在刻意将她与某些真相隔绝。
直到那场血色的婚礼。
她被挚爱与亲人联手背叛,推入深渊。在她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刻,那个曾经被视为依靠和山峦的家族,那个她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在哪里?
是不知道吗?不可能。太子妃暴毙(或失踪),这等大事,镇北侯府岂会收不到风声?
是无力抗衡太子吗?镇北侯手握北境兵权,是圣朝柱石之一,即便对方是太子,也绝非没有发声质问的底气。
那么,只剩下最残酷的一种可能——默许,甚至是……共谋?是为了讨好太子,还是……与她那位神秘的母亲有关?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啃噬着她的心。她不愿相信,却又无法不朝着这个方向去想。凤婉如虽是庶女,但若无更高层面的默许,她岂敢、岂能轻易夺走嫡姐的灵脉,并取而代之?皇甫铮的计划,若没有镇北侯府的某种默契,真的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吗?
“父亲……母亲……你们到底,隐藏了什么?”静室中,凤清音抚摸着那枚得自龙骸秘殿、冰凉坚硬的龙爪指骨,眼神比指骨更冷。这份被至亲背叛、被家族遗弃的痛楚,以及对自身血脉根源的迷茫,远比皇甫铮和凤婉如带来的伤害更深,更沉。
这份深怨与探寻,并未让她消沉,反而化为了更坚定的动力。她要变强,不仅要向那对狗男女复仇,更要堂堂正正地站到镇北侯府面前,亲口问一句——“为什么”!她更要揭开母亲身份的秘密,弄明白这身神凰血脉,究竟从何而来!
这股意念,使得她修炼时更加专注,甚至带上了一丝狠厉。《九转涅盘经》运转时,灵力在经脉中奔腾冲刷,带着涅盘新生的决绝;《烛照幽焱诀》的幽焱火种在识海中跳跃,映照着她冰冷坚定的心志;龙族传承中关于力量运用的技巧,被她以一种近乎苛刻的方式反复锤炼,力求每一分力量都能发挥出十二成的效果。她隐隐感觉,自己对神凰血脉的掌控,似乎随着心境的淬炼,又精深了一丝。
数日后,那位求购“幽冥引”的灰袍老者,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的摊位前。
“大师,数日考虑,不知对那丹方,可有头绪?”老者的声音依旧嘶哑,眼神却比上次更加锐利,带着审视。
凤清音早已准备好说辞。她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此丹方诡谲,药性相冲极烈,更需特殊魂引。推演完整,难度极大。”
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并未意外。
“不过,”凤清音话锋一转,“我已推演出七成,可先炼制一炉‘残丹’。此丹虽无完整‘幽冥引’之效,但亦能激发部分潜能,只是副作用……恐更为猛烈。阁下可愿一试?”
她并未完全交出底牌,而是抛出一个半成品,既能展示自己的能力,维持联系,又能进一步试探对方的目的和底线。
老者沉吟片刻,眼中精光闪烁:“残丹亦可。需要何种报酬?”
“两份炼制‘残丹’的材料。”凤清音开出条件,“以及……关于此丹方来源,或者与之相关的,‘幽冥’二字所代表势力的,一些不涉及核心的……趣闻轶事。”她将目的隐藏在看似随意的“趣闻轶事”中。
老者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权衡。最终,他点了点头:“可。三日后,此地,交付材料。至于‘趣闻’……老夫可告知你一事:约莫二十年前,北境曾有一场震动朝野的‘霜华之乱’,皇族与几个古老家族皆卷入其中,据说便与某种‘不应存于世’的力量现世有关,引得‘幽冥’窥探。而当时的镇北侯夫人,似乎……正是在那场动荡前后,香消玉殒。”
说罢,老者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霜华之乱……二十年前……不应存于世的力量……母亲!”凤清音心中剧震!这简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巨大!母亲的死,果然不是简单的病故!它牵扯到一场波及皇族与古老家族的动荡,一种神秘的力量,以及幽冥殿的窥探!
难道自己的神凰血脉,就是那“不应存于世”的力量?母亲的家族,究竟是怎样的存在?父亲的沉默与后来的“背叛”,是否也与保护(或掩盖)这个秘密有关?
一个巨大的、缠绕着古老秘辛、惊天力量与庞大组织的谜团,在她面前掀开了一角。她感到一阵寒意自脊椎升起,却又有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炽热在胸中燃烧。真相,她一定要查明真相!无论是为了复仇,还是为了探寻自身根源,告慰母亲在天之灵,她都必须沿着这条线索,一步步走下去。
千嶂城,这座北境边城,不仅隐藏着万宝楼的杀机,更似乎埋藏着与她身世血脉息息相关的、足以震动九寰的巨大秘密。
就在这时,她察觉到磐石居的防护阵法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非正常的波动。不是攻击,更像是……某种极其高明的、带着阴寒气息的探查。
凤清音眼神一凛,瞬间收敛所有气息,神识如同最精细的触须,悄然向外蔓延。是万宝楼贼心不死?还是……因为那“幽冥引”丹方,或者老者提及的旧事,引来了真正来自“幽冥”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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