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城主府别苑张灯结彩,宾客云集。
丹霞小会虽名为“小会”,但其规格却丝毫不低。千嶂城中有头有脸的势力几乎尽数到场,更有不少闻讯从周边城镇赶来的修士。毕竟,能与城主府搭上关系,尤其是建立起丹药供应的渠道,对任何势力而言都意义重大。
别苑中央的空地上,早已搭起数十座精致的白玉石台,那是为与会丹师准备的炼丹位。四周则设了观礼席,城主苏昊与夫人苏映月端坐主位,两侧是城中各大家族代表、镇魔司铁岩、以及万宝楼的莫长老等人。气氛看似热烈祥和,但明眼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静水面下的暗流。
凤清音准时抵达,她依旧是一身简单的青色衣裙,面容平静,气息内敛。她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全场大半的目光。好奇、审视、期待、乃至毫不掩饰的敌意,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笼罩而来。
她被引至一处位置居中的石台。不远处,葛洪早已在自己的石台上摆好了丹炉和琳琅满目的药材,神态倨傲,仿佛胜券在握。更远处,凤清音注意到了几个生面孔的丹师,他们气息沉稳,手法老练,显然也是被城主府此次大手笔吸引来的高手。
莫长老坐在观礼席上,面无表情,只是偶尔与身旁的一位华服老者低声交谈几句,那老者气息渊深,竟是城主苏昊的胞弟,掌管城防的苏凛将军。两人的目光偶尔扫过凤清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铁岩则对凤清音微微颔首,传递着一个“一切小心”的眼神。
苏映月笑容温婉地宣布了小会开始,并公布了此次城主府意图采购的丹药清单,种类繁多,从低阶的疗伤、回气丹药,到高阶的破境、解毒灵丹,应有尽有,需求量巨大。最终入选的丹师,不仅可获得长期订单,更能得到城主府的一份厚礼与友谊。
规则很简单:各位丹师可在清单上任选丹药炼制,以成丹品质、效率综合评定。允许自带材料,也可使用城主府提供的公用药材(但品质无法保证)。
话音刚落,不少丹师便立刻开始动作起来,各自选取擅长丹药,升炉起火,一时间,别苑中药香弥漫,灵力波动四起。
葛云冷哼一声,袖袍一拂,一尊赤红色的宝炉落在石台上,炉身刻有火焰纹路,灵光闪烁,显然品阶不凡。他选取的,正是四品丹药中难度极高的 “凝晶丹” !此举无疑是在向凤清音,也是在向所有人宣示他的实力与地位。
他手法娴熟地处理药材,引动地火,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周围一片低低的赞叹声。
“葛大师不愧是四品丹师,这手法,这控火,当真了得!”
“看来此次小会的头筹,非葛大师莫属了。”
面对这些议论,葛云脸上得意之色更浓。
凤清音却并未急于动手。她目光扫过清单,最终落在了一种名为 “赤阳融雪丹” 的四品丹药上。此丹并非清单上品阶最高的,但其药性至阳至刚,专克各种阴寒剧毒、邪祟之气,炼制难度同样不低,尤其对火焰掌控要求极高。
选择此丹,她自有考量。一来可进一步展示她对阳炎之力的掌控,二来此丹功效特殊,正合镇魔司乃至边境修士的需求,价值不凡。三来,她隐隐觉得,炼制此丹或能引出一些东西。
她取出自己常用的那尊看似朴素的丹炉,又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药材——其中赫然包括了那味有问题的“黑纹铁线草”!
当她拿出此草时,观礼席上的莫长老眼中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冷笑。葛云也瞥了一眼,嘴角勾起不屑的弧度,似乎认定她必会在此栽跟头。
凤清音恍若未觉,开始不紧不慢地处理药材。她的动作并不花哨,甚至可以说有些朴实无华,但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到了极致,对火候的掌控更是妙到毫巅。涅盘灵力化作的赤金色火焰在丹炉下跳跃,温度时疾时徐,将药材中的杂质一点点淬炼出来。
当处理到那“黑纹铁线草”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见凤清音指尖缭绕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火丝(幽焱),如同最灵巧的绣花针,在那铁线草表面几个不起眼的黑斑上轻轻一燎。
“嗤……”
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几处黑斑竟如同被灼热的针尖点中的水泡,瞬间干瘪、消散,化作几缕青烟逸散。而铁线草本身的药性却丝毫无损,反而因为去除了这些隐晦的“杂质”,显得更加精纯!
她竟以这种闻所未闻的方式,轻易化解了“黑纹铁线草”的隐患!
“什么?!”
观礼席上,莫长老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葛洪也是瞳孔一缩,手中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铁岩眼中则是爆发出惊喜的光芒。
凤清音面色如常,将处理好的所有药材依次投入丹炉。炉火陡然变得猛烈,赤金色的火焰将整个丹炉包裹,药液在炉内疯狂旋转、融合。
时间一点点过去,场中大部分丹师都已成丹,品质不一,引起了阵阵议论。葛云的凝晶丹也到了最后关头,炉内丹香四溢,隐隐有霞光透出,显然品质极佳。
而凤清音的丹炉却依旧被熊熊火焰包裹,没有任何成丹的迹象。
“哼,装神弄鬼!看来是掌控不了火候,要炼废了!”葛云见状,心中冷笑,更加专注于自己最后的凝丹步骤。
就在葛云的凝晶丹即将出炉,丹霞之光已然显现的刹那——
“嗡!”
凤清音的丹炉猛然一震!包裹其上的赤金色火焰如同百川归海,瞬间收敛回炉内!一股远比凝晶丹更加炽热、更加纯阳的丹香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波纹般扩散开来!与此同时,一道赤红如旭日初升的霞光自炉中冲天而起,将小半个别苑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赤阳融雪丹,成!
而且看这异象,品质绝对达到了上佳层次!
霞光映照下,凤清音素手轻拍炉盖,三枚龙眼大小、通体赤红、表面有道道金色丹纹流转的丹药飞跃而出,落入她手中的玉瓶内。丹药表面热气蒸腾,仿佛蕴含着一个小太阳,那至阳之气,让靠近的一些修炼阴寒功法的修士都感到一阵不适。
全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品质极高的成丹异象所震慑。
葛云看着自己刚刚出炉、虽然也不错但相比之下黯然失色的凝晶丹,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莫长老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苏映月美眸中异彩连连。
铁岩则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笑容。
然而,就在这万众瞩目,凤清音看似大获全胜的时刻——
“且慢!”
一个冰冷的声音陡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名一直沉默寡言的黑袍人,不知何时已站起身,兜帽下的目光如同两柄冰锥,直刺凤清音。
“风音大师,好精妙的炼丹术,好纯正的……阳炎之力。”黑袍人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不过,老夫有一事不明,还想请大师解惑。”
全场目光瞬间聚焦。
凤清音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发难,此刻才正式开始。她面色平静地看向黑袍人:“阁下请讲。”
黑袍人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凤清音手中的玉瓶,声音如同寒风吹过冰窟:
“大师这‘赤阳融雪丹’,阳刚炽烈,确是驱寒圣品。但……老夫方才似乎感应到,大师炼丹之时,除却这纯阳之火,还动用了一丝……极其隐晦的、至阴至寒之力!”
“敢问大师,这至阴至寒之力,从何而来?又为何,能与至阳之力共存于丹中,而不相冲?!”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至阴至寒之力?与阳炎共存?
这完全违背了丹道常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惊疑不定,齐刷刷地射向凤清音。
莫长老嘴角重新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葛云也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高声附和:“没错!老夫也隐隐有所察觉!风音,你究竟用了何种邪门手段?莫非你这丹药,看似至阳,实则内藏阴毒不成?!”
气氛瞬间从赞誉变为质疑,杀机四伏!
凤清音立于石台之上,手持玉瓶,迎接着全场或怀疑、或震惊、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她看着那黑袍人,心中雪亮。对方果然抓住了她动用幽焱的那一丝细微波动,并在此刻发难,意图将她打入“邪魔外道”的深渊。
这一关,若是过不去,之前所有努力,尽数付诸东流。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依旧平静无波,正要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而威严的女声,自别苑入口处传来:
“至阴与至阳,为何不能共存?”
“尔等孤陋寡闻,便要将超出认知之物,皆斥为邪魔吗?”
众人愕然回头,只见一名身着月白长裙、面覆轻纱的女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场边。她气息清冷孤高,宛如雪山之莲,正是那日鉴宝会上,夺走“鎏金螭纹佩”未遂的面纱女子!
她竟在此刻,现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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