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踏着光滑如镜的冰面，走向那座矗立在冰洞中心的古老寺庙——寒山寺。
寺外那些苦行僧依旧对他视若无睹，仿佛他只是一缕空气，或者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他们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各自的苦修之中，或对抗严寒，或锤炼体魄，或冥想枯坐，一种极致的寂静和专注笼罩着整个空间。
这种氛围让周易也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步履放缓。他推开那扇看似沉重、实则轻盈的冰门，步入了寒山寺内。
寺内空间比从外面看更加广阔宏大，穹顶高悬，由巨大的冰柱支撑。内部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有简单的冰桌、冰凳、冰莲台，处处透着古朴、简陋和一种极致的寒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仿佛檀香却又混合着万年寒冰的特殊气息。
大殿中央，只有一个巨大的冰莲台。莲台之上，盘膝坐着一位老僧。
这位老僧与外面那些苦行僧截然不同。他身上的白色僧袍更加破旧，几乎变成了灰色，紧紧贴在干瘪的身躯上。他的面容苍老得难以形容，皱纹层层叠叠，如同千年古树的树皮，须眉皆白，且长垂至地，上面结满了细密的冰晶。他双眼紧闭，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气息散发出来，就像一尊早已坐化多年的冰雕。
然而，周易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比外面整个寒潭、整个冰洞更加深沉、更加内敛的“静”与“固”。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座经历了无数岁月洗礼的冰山核心。
就在周易目光落在这老僧身上时，一个苍老、缓慢、却异常浑厚平和的声音，直接在他心间响起：
“欢迎你……有缘人。”
那冰莲台上的老僧，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没有精光四射，没有深邃如海，只有一种看透了无尽时光的平静与温和，仿佛包含了星辰生灭，又回归于最初的混沌。
周易心中微凛，拱手行礼：“晚辈周易，误入宝地，打扰大师清修，还望恕罪。”
老僧缓缓开口，声音不再局限于心间，而是真实地在殿中回荡，却依旧平和无比：“非是误入，而是缘至。千百年来，能找到寒潭，突破寒障，寻至此地者，唯你一人。此乃……佛缘。”
周易闻言，心中一动，直接道明来意：“实不相瞒，晚辈此行，乃为寻求贵寺《龙象般若功》，以弥补自身不足，叩问长生之门。”
他本以为需要一番波折，甚至已经做好了交换或强求的准备。
然而，那老僧脸上那干枯的皮肤似乎微微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龙象般若功》……就在那里。”
他枯瘦的手指，指向大殿一侧的冰壁。
周易顺着望去，只见那光滑的冰壁之上，竟然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古老的梵文图形和人体动作图谱！那些图文深入冰层，仿佛天然生成，散发着一种古朴浩瀚、力量磅礴的意蕴！
“这……”周易愣住了。他没想到对方如此轻易就指明了功法所在。
老僧缓缓解释道：“我寒山寺一脉，承自古老密宗，追求肉身成圣，直达彼岸。然大道艰难，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成。故祖师有训：凡能寻至此地者，无论僧俗，无论正邪，皆与我有缘，皆可观摩《龙象般若功》真迹。能悟多少，练至何种境界，全凭自身造化。”
他顿了顿，看着周易：“强求不得，阻拦无用。缘来则聚，缘去则散。此乃我寒山寺之道。”
周易闻言，不禁肃然起敬。这是何等的自信与豁达！不设门槛，不问来历，有缘者皆可学之！这苦修密宗的心胸，远比外界那些门派广阔得多！
“多谢大师！”周易郑重道谢。
“老衲巴思蜀。”老僧报上法号，声音依旧平和，“在此……已静坐四百余载了。”
四百年？！周易纵然早有心理准备，也被这个数字震了一下。这几乎已经是凡人寿命的极限！
巴思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缓缓道：“龙象般若，前九层，练力、练体、练脏腑、练骨髓……乃是打熬基础，凡有大毅力者，皆可练成，只是快慢不同。至第十层，乃是一道天堑，需将全身气血精神高度凝聚，锁住一切生机能量，不外泄分毫，全力冲击肉身枷锁。”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为周易讲解：“自那时起，我便不再动用丝毫真气能量抵御这严寒，全凭肉身硬抗。不再与人争斗，减少一切不必要的消耗，甚至……减缓思绪，进入龟息之态，将身体能量的消耗降至最低……如同冬眠的熊，潜藏的龙。”
“如此，又过了三百年……终于，在百年前，侥幸突破……达到了第十二层。”
周易听得心神震动。减少消耗！极致的内敛！将自身当作一个密不透风的容器，锁住所有能量，只用于冲击瓶颈和维持最基础的生命状态！这是一种何等极端、何等艰苦的长生之路？！
这不正是一种另类的“长生”吗？通过将自身消耗降至无限接近于零，来对抗时间的流逝！虽然行动受限，思维减缓，几乎如同活着的化石，但生命的确被极大地延长了！
“那……第十三层呢？”周易忍不住问道。
巴思蜀那平静的眼眸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那是一种混合着向往、无奈和释然的复杂情绪：“第十三层……乃肉身成圣，打破虚空，见神不坏之境……传说一旦练成，肉身再无瑕疵，能量自成循环，可与天地同寿，举手投足皆有龙象伟力……可惜，老衲虽能感知其境，却如镜花水月，遥不可及。或许……是积累仍不够，或许……是这条路，本就存在极限。”
他看向周易，目光变得深邃：“你……很好。你的路，与我们都不同。似包容万物，又自成天地。或许……你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周易沉默良久，对着巴思蜀深深一揖：“多谢大师指点迷津。晚辈受教了。”
巴思蜀微微颔首，重新闭上了眼睛，气息再次变得如同冰雕，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他积攒许久的精力。
他知道，他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路，才刚刚开始。
周易不再犹豫，走到那刻满《龙象般若功》真迹的冰壁前，凝神观看起来。他以第五曲大圆满的心神境界，迅速记忆、理解、推演着这门无比契合他当前需求的炼体第一神功。
冰洞之中，再次恢复了万古不变的寂静。只有周易的身影，矗立在冰壁之前，仿佛要融入这片苦修了无数岁月的冰雪世界。一段新的征程，即将在他体内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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