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深夜的伏案雕刻,让苏晚的眼下的青黑愈发明显。白天在学校,她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强撑,才能集中精神听讲,大部分课余时间都用来补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课间休息的铃声刚响,苏晚正想趴在桌上小憩片刻,一片阴影就笼罩了她的课桌。
她抬起头。
张伟带着两个跟班,吊儿郎当地站在她面前,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一只手重重地拍在她的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喂!苏晚!”张伟嗓门很大,带着故意的挑衅,“听说你报了才艺大赛?还要表演剪纸?哈哈哈!你是要笑死谁?那是老太婆才玩的东西吧!”
他的两个跟班立刻配合地发出夸张的嘲笑声。
“就是!到时候可别在台上剪个喜字出来丢人现眼啊!” “要不要我们赞助你点红纸啊?地摊上十块钱一大摞呢!”
污言秽语毫不掩饰地砸过来,充满了恶意的嘲弄。
周围的同学有的跟着窃笑,有的面露同情但不敢出声,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
苏晚的心脏因愤怒而微微收紧,但脸上却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张伟,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反而让张伟觉得有些发毛。
“看什么看?”张伟被看得不自在,语气更凶,“说你呢!土包子就老老实实待着,学什么别人上台表演?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我警告你,赶紧去把报名退了!别到时候丢了苏莹学姐的脸!”
他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替苏莹扫清障碍,用最直接也最愚蠢的方式。
若是前世,面对这种公开的羞辱和威胁,苏晚恐怕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但现在…
她缓缓站起身。虽然身高不及张伟,但那份异常的冷静却莫名带来一种压迫感。
“张伟同学,”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才艺大赛是学校鼓励大家展示自我的平台,报名是每个学生的自由。我的才艺是什么,好不好,应该由评委老师决定,而不是由你在这里妄加评判。”
她语速平稳,逻辑清晰,一下子把个人恩怨拔高到了“违反校规”、“干涉自由”的层面。
张伟显然没料到她会反驳,而且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一时有些语塞,脸憋得通红:“你…你少给我扯这些!老子就说你不行!怎么了?”
“我行不行,不是你说了算。”苏晚目光扫过周围看热闹的同学,忽然提高了音量,“而且,你刚才的话,是在歧视传统剪纸艺术吗?那是我们国家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很多老艺人一辈子都在钻研这门手艺。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提,是‘老太婆’、‘丢人现眼’的东西?”
一顶“歧视传统文化”的大帽子扣下来,分量可就重了。周围几个原本还在笑的同学,笑容僵在了脸上,有些甚至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张伟彻底慌了,他哪有这个意思!他就是想羞辱苏晚而已! “你…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歧视了!”
“你刚才明明说那是‘老太婆才玩的东西’、‘丢人现眼’。”苏晚毫不退让,一字一句地重复他的话,目光却看向教室后方。
那里,不知何时,班主任李老师正脸色铁青地站在门口,显然已经听了一会儿了。
张伟背对着门口,还没发现,气急败坏地口不择言:“老子说了又怎么样?你他妈少给我扣帽子!信不信我…”
“张伟!”李老师一声怒喝,打断了张伟的话。
张伟浑身一僵,猛地回头,看到班主任黑沉的脸,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李…李老师…”
“跟我到办公室来!”李老师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苏晚,语气稍缓,“苏晚,你也来一下。”
办公室内。
李老师坐在办公桌后,看着面前耷拉着脑袋的张伟和站得笔直的苏晚。
“怎么回事?课间休息时间在教室里大声喧哗,还言语攻击同学?张伟,你是不是又惹是生非?”李老师显然对张伟的前科有所了解。
“老师,我…我就是跟她开个玩笑…”张伟试图狡辩。
“开玩笑?”李老师猛地一拍桌子,“你那些话是开玩笑?侮辱同学,还诋毁传统文化!谁教你的!”
“我没有诋毁!是她冤枉我!”张伟急了,指着苏晚。
苏晚适时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后的哽咽,却努力保持镇定:“李老师,张伟同学说我的才艺上不了台面,让我退赛…还说剪纸是…是丢人现眼的东西…很多同学都听到了。”
她没有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反而更显得可信。
李老师的脸色更加难看。才艺大赛是学校近期重点推动的活动,张伟这种行为,无异于唱反调。
“张伟!立刻向苏晚同学道歉!”李老师命令道。
张伟梗着脖子,一脸不服,但在班主任的威压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嘟囔了一句:“…对不起。”
“大声点!没吃饭吗!”李老师喝道。
“对不起!”张伟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瞪着苏晚,满是怨毒。
苏晚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个有些勉强又宽容的表情:“没关系的,张伟同学。我知道你可能不是故意的。只是希望以后,你能尊重一下别人的选择和传统文化。”
这话说得漂亮,既显得大度,又再次点明了张伟的错误。
李老师满意地点点头:“看看!看看苏晚同学的态度!你呢?回去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明天交给我!再让我发现你欺负同学,就叫你家长来!”
张伟灰头土脸地被训斥了一顿,写检讨可比打他一顿还让他难受。
从办公室出来,张伟恶狠狠地瞪了苏晚一眼,压低声音威胁道:“你给我等着!”
苏晚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教室。这种无能的狂怒,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经此一役,她成功化解了一次公开的刁难,反而让张伟吃了瘪,在同学面前树立了一个“被欺负但有理有据”的形象,虽然微小,但也是一个进步。
更重要的是,她暂时震慑住了张伟这条苏莹的走狗,应该能为自己争取到几天宝贵的、相对安静的时间来准备比赛。
下午的课,果然清静了许多。张伟和他的跟班没再来找麻烦,只是时不时投来怨毒的目光。
放学铃声响起,苏晚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同桌一个平时很文静的女生忽然小声对她说:“苏晚,你小心点…张伟他们好像还不服气…”
苏晚有些意外,看向那个女生,微微一笑,低声道:“谢谢。”
看来,她白天的反击,也并非全无效果,至少让一些中立的人产生了微弱的同情。
她走出校门,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今天要去快递驿站取那台新买的笔记本电脑。有了它,她写作和查询资料就方便安全多了。
然而,当她走到那个位于小巷口的便民驿站时,却看到驿站老板娘正一脸歉意地对她说:“哎呀,小姑娘,你是叫苏晚吗?不好意思啊,你那个快递…好像出了点问题。”
苏晚的心猛地一沉:“什么问题?”
“就…就今天下午,有几个穿着不像好人的小年轻过来,非要查一个叫苏晚的快递,说是你同学,帮你拿回去…我看他们不像好人,就没给。他们就在那儿闹了一阵,后来虽然走了,但我检查的时候发现…放你那个快递的货架被人翻过了,那个装电脑的盒子…盒子好像被划开了个口子!”
老板娘指着货架角落一个明显被利刃划开一道长口子的纸箱,脸上带着后怕和歉意:“你看看,里面的东西没丢吧?我可是一直看着的,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苏晚看着那道狰狞的划口,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张伟!还是苏莹!
他们竟然查到了这里!还想偷走或者毁掉她的电脑!
虽然电脑可能没丢,但盒子被划开,意味着——
她的秘密,很可能已经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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