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机场的廊桥冰冷而洁净，苏晚随着人流走出，一股不同于京城的、带着湖风清冽与金融中心特有疏离感的空气扑面而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风衣，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一抹淡色的唇。身后跟着两名伪装成助理的安保人员，低调而警惕。
傅承聿的安排周到而高效，一辆黑色的迈巴赫早已静候在出口。车子无声地滑入车流，驶向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的五星级酒店。沿途，苏晚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整洁的街道，古老的建筑与现代的玻璃幕墙交错，穿城而过的利马特河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天鹅悠游。一切看起来秩序井然，富裕而平和。
但苏晚知道，这片平静的表象之下，隐藏着此次前来需要面对的、名为“星环基金会”的迷雾。
抵达酒店顶层套房，巨大的落地窗外便是苏黎世湖和老城区的壮丽景色。苏晚没有心思欣赏，她打开随身携带的保密电脑，再次确认了此次全球科技与金融峰会的日程安排，以及傅承聿提供的、关于“星环基金会”与会代表的初步资料。
代表名为“亚历山大·科赫”，基金会对外联络部负责人，四十岁上下，拥有牛津和斯坦福的双料学历背景，履历干净漂亮，谈吐优雅，是那种典型的、能让人迅速产生好感的精英人士。资料里还有几张他在不同慈善晚宴和环保活动上的照片，笑容温和，眼神真诚。
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峰会第二天上午正式开幕。主会场设在苏黎世湖畔最负盛名的国际会议中心，衣香鬓影，名流云集。苏晚选择了一身黛蓝色的西装套裙，既不失专业庄重，又在她这个年纪显得恰到好处的沉稳。她作为近期在亚洲科技投资领域声名鹊起的“涅盘资本”创始人，受到了一定的关注，不时有人上前攀谈交换名片。
她从容应对，目光却始终留意着会场入口。
终于，在一阵轻微的骚动中，亚历山大·科赫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本人比照片上更显年轻，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穿着合体的深灰色定制西装，脸上挂着那抹标志性的、极具亲和力的笑容，正与身旁一位政要模样的人低声交谈，姿态谦逊又不失分量。
他似乎感受到了苏晚的注视，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会场，与苏晚的视线在空中有一瞬的交汇。他的眼神温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仿佛只是看到一个陌生的、值得关注的东方面孔，随即对她礼貌地微微颔首，便继续与旁人交谈，自然地将视线移开。
整个过程无可挑剔，没有任何异常。
但就在那短暂对视的瞬间，苏晚敏锐地捕捉到，在那片温和的蓝色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无机质的审视，快得如同错觉，却让她心底微微泛起寒意。
那不是普通商人的眼神，更不是慈善家该有的眼神。那是一种习惯于隐藏在幕后来观察、评估、并掌控一切的眼神。
会议中途的咖啡歇息时间，人群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亚历山大·科赫端着一杯咖啡，主动向苏晚走了过来。
“苏晚女士？”他用流利的英语开口，笑容无可挑剔，“久仰大名。我是亚历山大·科赫，‘星环基金会’的。您在亚洲科技投资领域的成就令人惊叹，尤其是对‘灵犀科技’的支持，非常有远见。”
“科赫先生，过奖了。”苏晚与他轻轻碰杯，语气疏离而礼貌，“‘星环基金会’在环保和文化遗产保护方面的贡献，才是真正令人钦佩。”
“能为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尽一份力，是我们的荣幸。”亚历山大笑容不变，语气真诚，随即话锋微转，带着一丝好奇，“说起来，苏女士的‘涅盘资本’，似乎对前沿科技，尤其是具有……特定应用潜力的技术，格外关注？”
他问得随意，仿佛只是同行间的闲聊。
苏晚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科技的本质是服务人类，挖掘其在不同领域的应用潜力，是投资人的本职工作。基金会也对这方面感兴趣？”
亚历山大呵呵一笑，避重就轻：“基金会关注一切可能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或许，未来我们会有合作的机会。”他目光温和地看向苏晚，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苏女士第一次来苏黎世吧？这是个美丽的城市，希望您能有时间好好感受它的魅力，毕竟……这里沉淀着太多的历史和秘密。”
他的话语依旧得体，但最后那句“太多的历史和秘密”，却像是一根细针，轻轻刺了苏晚一下。
这时，有人过来与亚历山大打招呼，他对苏晚报以歉意的微笑，优雅地转身离开。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他与旁人谈笑风生的背影，手中的咖啡杯微微发凉。
初次接触，对方滴水不漏，温和有礼，却让她更加确信，这片笼罩在“星环基金会”之上的迷雾，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浓郁和……危险。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坚定。
迷雾已在前方，她必须走进去，才能看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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