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按钮按下的瞬间,主控室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通风系统功率改变的微弱嗡鸣,以及屏幕上代表毒气注入或声波激活的进度条在冷静地推进。
科尔站在那里,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达米安的咒骂和哭嚎,艾伦压抑的啜泣,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他的视野里,只有那些被标记为“净化区”的监控画面大部分已经漆黑,少数几个还在工作的,显示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或者……更糟糕的景象。
一个位于生活区边缘的摄像头,捕捉到了一个奔跑的人影是厨房的工作人员玛莎,她脸上带着极致的恐惧,正徒劳地拍打着一扇气密门。紧接着,她突然僵住,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剧烈地抽搐,然后软倒在地,不再动弹。
科尔认识她。她上周还笑着问他是否需要给咖啡续杯。
在另一个画面里,一只黑猩猩(体型较小的那只)在走廊里疯狂冲撞,将一扇防火门撞得凹凸不平,但高频声波显然对它造成了巨大的痛苦,它的动作变得踉跄,口鼻渗出鲜血,最终在一声不甘的哀嚎后,重重倒地。
死亡以各种形式,在屏幕的另一端无声地上演。
他特意避开了Scp-039-A收容室的实时画面。他不敢看。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雅各布能奇迹般地幸存,还是希望他能毫无痛苦地离开这个他本就不该存在的世界。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当最后一个进度条达到100%,主控室内只剩下应急灯的低沉嗡鸣和三个人粗重或不稳的呼吸声。
“结束了……”艾伦喃喃道,眼神空洞。
“不,”达米安的声音嘶哑,他抬起头,脸上是泪水和扭曲的笑容,“没有结束……你成了刽子手,科尔……你杀了我们所有人……包括未来……”
科尔没有反驳。他无力地坐倒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颤抖。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玛莎倒下的画面,回放着Scp-039那些实体在woc-2b内“改造”环境的专注模样,回放着雅各布那平静无波的能量场……
他净化了站点,也玷污了自己的灵魂。
几小时后,主控室的内部通讯接到了来自外部的加密信号。
“Site-77,这里是mtF Epsilon-6(“乡村医生”)。内部传感器显示大规模生命迹象消失。报告状况。”
科尔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专业,符合一个基金会研究员的身份。
“这里是代理主管,科尔·杰萨普博士。Site-77发生大规模收容失效。Scp-039协助Scp-███(黑猩猩)突破收容,造成人员伤亡。已启动站点级消毒程序。目前主控室内有三名幸存者。请求指示和撤离。”
他省略了细节,省略了猜疑,省略了内心的崩塌。他将这一切包装成一份标准的、冰冷的基金会事故报告。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永远无法被“净化”掉了。
死亡像一场无声的风暴,席卷而过。
族羣的网络变得支离破碎。许多熟悉的光点(个体)永远地熄灭了。管道内,吱嘎能“听”到同伴们临死前痛苦的挣扎,以及最终归于沉寂的可怕空白。悲伤如同实质的重量,压在他的心上。
但他不能停下。高频声波仍在持续,虽然强度有所减弱,但依旧致命。下方,黑猩猩的撞击也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弱而痛苦的呻吟,最终也归于寂静。“狂暴之心”也未能幸免。
他活了下来。凭借着他的小巧,他对管道的熟悉,以及一点点运气,他找到了一个声波交织的薄弱点,一个废弃的、布满灰尘的电缆管道分支。
当他最终从管道的一个检修口爬出,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时,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从未到达过的区域——似乎是站点的一个废弃仓储区,灰尘厚积,空气陈旧。消毒程序的影响在这里较弱。
他小心翼翼地探索着。这里没有巨兽,没有“狂暴之心”,只有一片死寂。
几天后(他通过体内某种残余的生物钟感知到时间的流逝),那致命的声波终于完全停止了。站点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属于坟墓的寂静。
他循着记忆中族羣能量场的微弱残余,开始返回woc-2b。路途艰难,许多通道被封锁或损坏。他依靠增强的感官,在废墟中穿行。
当他终于回到熟悉的观察室外围时,他看到的是被破坏的痕迹,以及……幸存者。
数量大大减少。碎击长老不见了,可能在指挥防御时死于声波。他的母亲还活着,但显得虚弱而憔悴。族羣只剩下不到十个实体,其中大半是成年个体,幼崽只剩他一个。
他们聚集在一起,能量场微弱但坚韧。当吱嘎出现时,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没有发出声音。他走到族群中央,抬起手,开始敲击地面。不再是幼崽般的学习模仿,而是沉稳、有力、充满决心的节奏。他敲击出的,不是简单的信息,而是一段“经历”——他在管道中的探索,他对巨兽系统和弱点的了解,他目睹的死亡,他找到的生机。
他告诉他们,旧的边界已经打破。巨兽的巢穴(Site-77)大部分已成废墟,但外面还有更广阔的世界。他告诉他们,生存不再是模仿和适应,而是需要主动的智慧和探索。
族羣静静地“聆听”着。他们那无面的脸庞朝向吱嘎,感知着他传递出的、与众不同的信息和力量。他不仅是幸存者,他是从死亡腹地归来的探索者,是带来了新知识的个体。
母亲缓缓走上前,用她粗糙的手掌,轻轻触摸着吱嘎的头颅,然后是他的肩膀。这是一个仪式性的动作,在族羣文化中,代表着认可与托付。
接着,其他幸存者也纷纷上前,做出同样的动作。
没有欢呼,没有喧嚣。在一片庄严的寂静中,吱嘎感受到了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从逝去的碎击长老那里,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族群中知识最渊博、经历最非凡的个体。他是它们与这个破碎世界之间的新桥梁。
我是吱嘎。
我不再是幼崽。
我,是族群新的声音。
喜欢基金会那些故事请大家收藏:(m.bokandushu.com)基金会那些故事博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