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
康熙回到了自己离开时所站的书架前,眼前是跳动的烛火,殿外是巡逻侍卫甲胄摩擦的细微声响。
他摸摸怀里的笔记本,随即立马沉重起来。
他知道了鳌拜的下场,知道了三藩必反,知道了噶尔丹的野心,知道了自己会开创一个康乾盛世,也知道了这个盛世之后,是何等屈辱的百年国殇。
闭关锁国、文字狱、鸦片、火烧圆明园……那些名词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反复切割着他年轻的心。
他站在书架前,一动不动,良久。
十五岁的少年,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可他的眼中,却翻涌着远超年龄的深沉与寒意。
鳌拜。
这个名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在去那个未来之前,他只觉得鳌拜专横跋扈,是心腹大患。
但现在,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心腹大患,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晚一天,自己就多一分危险,大清的根基就多一分动摇。
他不能再等了。
不能等到历史上的康熙八年,不能再浪费一年了。
他必须主动出击。
可如何出击?
鳌拜是顾命大臣,满洲第一巴图鲁,党羽遍布朝野,手中更握有京城防务的兵权。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计谋…
康熙的脑海中,闪过周墨给他看的那些关于特种作战的视频片段。
一小队人,通过精密的配合,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配合……团队……
他的目光,投向了殿外那些肃立的侍卫。
他有自己的人,一群被鳌拜和他那些党羽们,都视作孩童玩伴的人。
索额图的儿子,明珠的子侄,还有那些八旗贵胄中,与他年龄相仿、被选入宫中陪侍的少年。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布库。
在满语里,布库是摔跤手的意思。
鳌拜只当这是小皇帝的消遣游戏,是满洲少年强身健体的传统。
他从未将这些半大的孩子放在眼里。
这,就是他最大的破绽。
第二天,康熙下了一道旨意。
他宣称自己近来批阅奏折久坐,身子骨有些弱,太医说要多加活动。
于是,他下令,从上三旗的侍卫中,挑选出二十名最强壮、最灵巧的少年,年龄不得超过十八岁,每日到武英殿,陪他练习布库。
这道旨意,在朝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鳌拜在朝会上听闻此事,只是与身边的大学士班布尔善交换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在他看来,这位小皇帝,终于还是露出了少年心性,沉迷于玩乐,正好,也省得他总是在朝政上碍手碍脚。
一场以游戏为名的致命杀局,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武英殿内,铺上了厚厚的地毯。
康熙脱下龙袍,换上一身利落的劲装,与二十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站在一起。
这些少年,一个个都是人高马大,筋骨强健,看向康熙的眼神,有敬畏,也有藏不住的亲近。
康熙没有皇帝的架子,亲自下场,与他们一同翻滚、扭斗。
第一天,完全是传统的摔法。
少年们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现自己。
康熙虽然也勤于练武,但毕竟年少,很快就被一个名叫阿林的侍卫摔倒在地。
阿林吓得脸色惨白,立刻跪下,“奴才罪该万死!”
康熙却哈哈大笑,从地上一跃而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摔得好!布库场上,没有君臣,只有对手!起来!”
他这么一说,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少年们放开了手脚,武英殿里充满了汗水味和年轻人的笑闹声。
这样的游戏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康熙叫停了所有人。
“今天,我们不练这个了。”他走到大殿中央,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朕问你们,一个人再强壮,能敌得过两个人吗?三个人呢?五个人呢?”
少年们面面相觑,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康熙指着摔跤最厉害的阿林,“你,站到中间去。”
然后,他又点了三个相对瘦弱的侍卫。
“你们三个,一起上。记住,朕不要你们跟他比力气。”
康熙的脑中,是周墨给他讲解的团队协作的初级概念。
“你们看,”他像个真正的师傅一样,开始讲解。
“他下盘最稳,力气都从腰腿发出。你们要做的,不是去推他,而是去破坏他的平衡。”
“一个人,什么都别管,就去抱他的腿,让他动不了。一个人,从侧面去拉他的胳膊,让他出不了力。还有一个人,从后面,看准时机,推他的腰眼。”
“不要各自为战,要听朕的口令,同时发力!”
这番话,在这些只懂蛮力的少年听来,如同天书。
“来,试一次!”
阿林站在中央,脸上带着几分不屑,三个瘦弱的同伴,在他看来,就是三只小鸡。
“上!”康熙猛地一挥手。
三人依言,猛地扑了上去。
一人死死抱住阿林的大腿,阿林抬脚想踹,却发现腿像被铁钳夹住。
他刚想发力挣脱,侧面一人已经缠上了他的右臂,让他半边身子发麻。
就在他重心不稳的瞬间,后面一人狠狠一推。
阿林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怪力从三个不同方向传来,他引以为傲的下盘瞬间瓦解,惊呼一声,竟被硬生生地拖倒在地,被三个人死死压住。
康熙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看明白了吗?”他走到被压在地上,满脸通红的阿林身边。
“再强的勇士,也有弱点。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的弱点,然后,一击致命。”
他亲自下场,一遍又一遍地指导这些少年练习这种看似无赖的打法。
如何同时发力,如何锁定关节,如何利用身体的重量,而不是蛮力。
他甚至制定了暗号,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代表不同的攻击组合。
这些少年,从最初的困惑,到慢慢尝到甜头,眼中开始流露出对康熙的狂热崇拜。
孝庄太后听闻孙儿整日与一群侍卫胡闹,不免有些担忧,特地来看过一次。
她到的时候,正看到康熙和少年们练得汗流浃背,笑闹一团。
“皇帝,你如今已是君临天下,当有君王的威仪,怎可整日与这些侍卫厮混?”孝庄的语气带着几分责备。
“皇祖母。”康熙见到孝庄,连忙上前行礼,脸上还挂着少年人的阳光笑容。
他凑到孝庄身边,小声抱怨道,“皇祖母,索额图家的那小子太壮了,今天把孙儿的胳膊都快拧断了!明天孙儿一定要摔回来!”
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让孝庄心头的责备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又正色道:“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只是觉得,整日坐在书房里,身子都快锈了。”
“再说,咱们满洲的男儿,岂能忘了骑射布库的根本?孙儿这是在为将来亲征噶尔丹,做准备呢!”
他巧妙地将自己的行为,与保卫大清江山的宏大目标联系起来。
孝庄看着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担忧,化作了一丝欣慰。
也许,让他活动活动也好,总比整日闷在宫里,被鳌拜的气焰压得喘不过气强。
她没再多说什么,默许了孙儿的游戏。
鳌拜也听说了此事,甚至有一次,他借故去武英殿旁的库房查验兵器,特地路过。
他站在殿外,隔着窗户朝里看了一眼。
看到的,是小皇帝被一个侍卫轻易地摔了个四脚朝天,然后一群人哈哈大笑的场面。
康熙甚至在地上赖着不起来,显得十分狼狈。
鳌拜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对他身边的大学士图海说,“你瞧,黄口小儿,终究是黄口小儿。大清的江山,交到他手上,真是……”他摇着头走了。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康熙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追随着鳌拜远去背影,眼神冷得像一块冰。
快了。
就快了。
半月后,武英殿内。
康熙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场中,阿林依旧扮演着鳌拜的角色。
这一次,康熙点了八个人。
“开始。”他只说了两个字。
没有呐喊,没有犹豫,八个人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不同方向扑向阿林。
抱腿的,锁喉的,反关节的,攻击下盘的……他们的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配合得天衣无缝。
阿林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怒吼,就被瞬间放倒。
八个人,十六只手,像铁链一样将他死死地锁在地上,让他动弹不得分毫。
整个过程,不到三息。
殿内一片死寂,少年们的眼中,再无半分嬉笑,只有狼一般的凶狠与默契。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织就。
康熙看着这成果,心中却无半点喜悦。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他要的,不仅仅是除去一个鳌拜。
他要的,是改变这个帝国的命运。
他走到窗边,望向南方。
他仿佛能看到朱元璋正在田间劳作,仿佛看到嬴政正在咸阳宫中规划着一个全新的帝国蓝图。
他们都在赛跑,与时间赛跑,与历史赛跑。
他也绝不能落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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