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渊的手，如探入滚沸岩浆的烙铁，五指精准地扣住了那团幽蓝色的魂火。
入手处并非灼热，而是一种诡异的冰冷，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冻结成齑粉。
魂火之内，天水真人那张由光影构成的脸庞扭曲到了极致，发出无声而凄厉的尖啸。
“不——！”
这声尖啸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在秦渊的识海中炸响。
一股庞大驳杂，充满了怨毒、不甘与疯狂的意志洪流，顺着秦渊的手臂，疯了一般地冲向他的脑海。
这是天水真人最后的反扑，是凝聚了数千年孤寂与阴谋的夺舍之术。
换做任何一个凝气境修士，哪怕是半步真元，此刻神魂也早已被冲垮，沦为一具行尸走肉。
然而，秦渊的识海中，那道神秘的墨绿色铭文，早已饥渴难耐。
嗡！
铭文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光，如同一头从亘古沉睡中苏醒的饕餮，张开了无形的大口。
天水真人的意志洪流，刚一涌入，便被这大口死死咬住，疯狂地撕扯、咀嚼。
“这是什么东西！不！我的道则感悟！我的千年修为！”天水真人的尖啸从暴怒化为了惊恐，再从惊恐化为了绝望。
他感觉到自己最宝贵的记忆、对天地法则的理解、乃至神魂的本源，都在被一股无法理解的蛮横力量粗暴地碾碎、过滤。
那些属于他的烙印、意志、甚至情感，都被当做糟粕般剔除，只剩下最纯粹、最本源的魂力，化作涓涓细流，反哺给秦渊的神魂。
秦渊只觉自己的精神世界，正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甘霖洗礼。
神魂之力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节节攀升，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通达澄澈。
天水真人千年的修行感悟，那些关于真元运转、灵海秘辛的零碎片段，如同醍醐灌顶，被他轻易吸收。
“原来……突破真元境的关键，在于‘化气为液’，将丹田气旋压缩至极致，诞生第一缕真元之水……”
“灵海境，竟是要在体内开辟一方真实不虚的元力之海……这老鬼的野心，是想借助我的肉身，以魂火为引，直接跳过真元积累，一步登临灵海！”
无数秘密在心中流淌，秦渊的双眼亮得骇人。
这场夺舍，对天水真人而言是毕生夙愿的终结，对他秦渊而言，却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就在秦渊“消化”战利品的同时，另一边的战局，已然天翻地覆。
轰隆！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面血色古镜的镜面，被一只由无数扭曲手臂和怨魂纠缠而成的巨大魔爪，彻底砸穿！
百怨魔胎，脱困了！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就是一团蠕动着的，由血肉、残肢、怨魂构成的巨大肉块。
肉块的顶端，一张由东方博、陈展厉、甚至还有影月教与烬刀宗弟子的脸孔融合而成的巨大脸庞，五官扭曲，发出无意识的，震慑神魂的咆哮。
它的气息，混乱而强大，赫然已经超越了半步真元境的极限，并且还在随着那些怨魂的哀嚎不断攀升！
“你的对手，是我。”
慕容雪清冷的声音，如寒冬里最锋利的冰棱。
她不退反进，娇小的身影与那庞大的魔胎形成了最鲜明的对比。
她周身的刀意不再是外放的锋芒，而是尽数收敛于刀身之内。
那柄原本只是玄品中阶的长刀，此刻竟覆盖上了一层漆黑如墨的光泽，仿佛拥有了生命。
“心刀·斩妄！”
一刀劈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刀光，亦没有撕裂空气的锐啸。
这一刀，漆黑，深邃，仿佛将沿途所有的光线与声音全部吞噬。它斩的不是血肉，而是因果，是虚妄，是那魔胎存在的根基——众人的“怨”。
噗嗤！
黑色的刀锋，毫无阻碍地没入了魔胎那张由无数脸孔组成的巨脸上。
“吼——！”
魔胎发出的不再是咆哮，而是一声混杂了千百种声音的痛苦尖叫。
被刀锋斩中的地方，无数张脸孔瞬间崩溃，化作黑烟消散。它与魔镜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被慕容雪这一刀，彻底斩断！
失去了魔镜的束缚与力量供给，魔胎非但没有变弱，反而变得更加狂暴。
它成了一个纯粹由杀戮与毁灭欲望驱动的怪物。
一只由数十条手臂拧成的巨拳，带着滔天的污秽魔气，狠狠地砸向了身形未稳的慕容雪。这一拳，纯粹是力量的碾压，避无可避！
慕容雪脸色一白，仓促间横刀于胸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聒噪。”
一个平静的声音，从大殿的另一端传来。
众人，不，是魔胎与慕容雪，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只见秦渊不知何时已松开了手。
那团幽蓝色的魂火，已经缩小到不足拇指大小，光芒黯淡，被他随意地托在掌心。
而他本人，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秦渊是一柄藏于鞘中的利剑，那么此刻，他就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
眼神幽邃，气息圆融，举手投足间，竟有了一种与天地相合的宗师气度。
他看了一眼被慕容雪斩了一刀，正陷入狂暴的魔胎，又看了一眼掌心那苟延残喘的魂火，似乎觉得有些无趣。
“也罢，送你们一起上路。”
他屈指一弹。
那点微弱的魂火，化作一道幽蓝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射向了那只砸向慕容雪的巨拳。
天水真人的魂火本源，对这同源而生的魔胎而言，本应是大补之物。
魔胎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股诱人的气息，竟舍弃了慕容雪，那巨拳在半空中一转，张开成爪，想要将那点魂火抓住。
然而，就在魂火即将触碰到魔爪的瞬间。
“爆。”
秦渊轻轻吐出一个字。
轰——！！！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爆炸发生了！
那不是真气爆炸，而是纯粹的神魂自毁！
是天水真人一个上古强者，被压缩到极致的魂火本源，在秦渊的意志引动下，从内部引爆！
幽蓝色的光芒，如同一轮小太阳，在魔胎的掌心骤然绽放。
没有冲击波，没有巨响。
只有一片纯粹的，能湮灭一切神魂的寂灭之光。
魔胎那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
自那只巨爪开始，它的身体，如同被点燃的纸张，无声无息地，迅速化为飞灰。
那些由怨念和神魂构成的扭曲肢体、痛苦脸庞，在寂灭之光下，连惨叫都发不出一声，便彻底归于虚无。
不过短短两息时间，那不可一世的百怨魔胎，便被彻底净化，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存在的痕迹。
随着魔胎的消亡，一具具身影，如下饺子一般，从半空中跌落下来。
正是被困在镜中的东方博、陈展厉、陈瑜华等人。
他们大多神魂受创，昏迷不醒，但好在，还活着。
慕容雪握着刀，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震动。
她拼尽全力，甚至不惜动用“心刀”才斩伤的怪物，就这么……被他弹指间，给解决了？
这家伙，在天阶之上，究竟得到了什么？
而秦渊，做完这一切，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他甚至没去看那些掉落下来的同门，而是转身，踱步走到了那具早已失去所有威压的白玉骸骨前。
他抬起脚，在那晶莹如玉的骸骨上，随意地踢了踢。
“老家伙，躲了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
咔嚓。
骸骨应声而碎，化作一地骨粉。
骨粉之下，宝座的基座上，一个暗格缓缓开启。
没有霞光万道，没有宝气冲天。
暗格里，只有几枚朴实无华的玉简，和一张不知是何种兽皮制成的古旧地图，静静地躺在那里。
这，才是天水真人真正的传承和毕生积蓄。
与此同时，整个白玉宫殿的崩塌，骤然加速。
一块块巨石从穹顶坠落，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空间开始扭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此地，即将彻底归于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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