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年春,南海碧波城。
寒意已然褪去,暖湿的海风拂过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雄城。巨大的港口内外,桅杆如林,旌旗蔽日。三百余艘大小舰船组成的庞大舰队,正静静地停泊在蔚蓝的海面上,等待着启航的命令。
这便是以大雍朝廷名义组建的“远征义军”。旗舰“和平号”的船头,孟青云一袭青衫,负手而立。海风吹动他的衣袂,猎猎作响。他深邃的目光掠过绵延的舰队,最终回望向大雍大陆的方向,群山苍茫,轮廓渐渐模糊。
一种难以言喻的预感萦绕心头,此番离去,或许将是最后一眼眺望这片故土。
在他身旁,是占据了吉菩赛琳身躯的玄阴子。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和修炼,这具新身体的修为已稳定在金丹后期,少女娇艳的容颜下,是千年老怪独有的冰冷与沧桑。她瞥了一眼孟青云,嗤笑道:“小子,何时也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故土难离?修行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天地为家。”清丽的声音加上老气横秋的语气,颇为别扭。
孟青云沉默良久,嘴唇翕动数次:“前辈,您这副模样,再加上这样的口吻,实在让人别扭,可否……”
“一副皮囊罢了,怎么着?还要让我也跟着称呼你前辈不成?小子不要得寸进尺。”
“不敢。”
恰在此时,艾夏、诺娅和奇普走了过来。三人用蹩脚的汉文跟孟青云和玄阴子打招呼:“孟先生、赛琳女士,你们好。接下来的行程还要二位多多照顾。”
“客气。”孟青云点头回礼,玄阴子则走向一旁。
艾夏手持星盘,跟孟青云确定方向,诺娅和奇普则默默站在一旁。他们身后,周玄策选派的两万精锐修士与军官已悉数登船,其中不乏神剑门、青阳门等大宗门的战舟,甚至还有一些中小宗门举派迁徙,将未来的发展寄托于海外未知的天地。整个舰队士气高昂,充满了开疆拓土的豪情与对复仇的渴望。
“吉时已到,起航!”随着旗舰一声令下,号角长鸣,风帆尽展。庞大的舰队如同苏醒的巨龙,缓缓驶离碧波港,劈波斩浪,向着浩瀚无垠的海域进发。
与此同时,遥远的星洲大陆,“自由之域”与“光明之邦”的新贵们,正因南海惨败而陷入激烈的互相指责之中。
“是你们错误低估了东方人的实力,导致我们损失了一个大法师。”
“婆罗多国不是说自己有神吗?他们的神呢?连简单的牵制做不到,有什么资格说是古老的文明?”
“是沃尔夫冈那个懦夫逃跑了,才让局面如此被动。此时光明圣殿要负主要责任……”
“元素神殿的早看你们不顺眼了。什么一切都是大自然的馈赠,大自然能给给你们魔导炮吗?能造出傀儡兵吗?早看你们不顺眼了,滚回曼兰去,这里不欢迎你们!”
“那些喜欢制造混乱的红衣教徒呢?怎么这次灭人说服他们去东方制造混乱呢?”
“啧啧啧,不要把情绪牵扯到恶魔黑暗教廷身上,至少我们在东方大陆收集的灵魂质量很高,下面哪位很满意。”
“真该死!”
战败让联盟裂隙渐生,花费如此巨额的财力、人力物力,最终无功而返,这些联盟背后的支持者已经有了意见。
“可以了,各位。我想我坐在这里,不是想听各位总结战败原因的。”一位隐藏在华丽斗篷下的神秘人物开口了,声音雌雄难辨。“‘议会’家族派我来这里,无非两件事,第一件事已经完成;还剩第二件事,那位出现在东方的‘异数’,无论如何要让他回到曼兰遗忘沼泽,那位要见他。”
“是,使者大人,您放心,我们一定办到。”
“塞拉菲姆冕下,您的付出‘议会’看在眼里,那位也看在眼里。放心,您将是‘自由之域’新建光明圣殿的大祭司,组建自己的骑士团,请记住,圣光与你们同在。”
“感谢光明神,感谢主,也感谢使者大人。”从副职一下子转正,塞拉菲姆非常激动,“我等一定不负所望,请使者大人放心。”
“至于你们,与恶魔为伍的家伙,”他对着黑暗教廷的代表莫迪凯?冯?赫尔曼说到,“‘议会’既然与那些恶魔达成协议,你们行事暂且不做约束,切记不要太过,毕竟这是‘议会’看上的地方。”
“这是自然,使者大人放心。我等心中有数。”
“那我们呢?”元素神殿的埃尔德林?格林问道,“我们不远万里结盟前来,如今到了分封土地的时候具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吗?当初结盟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埃尔德林阁下,你应该学习精灵一族,不参与进来,躲在曼兰北面的森林中,与自然为伴。再说那些沃土文明的私藏不是被你拿到了吗?那些大地母树的馈赠,我想你应该满足了。或者你应该加入光明圣殿,人族就该与我们为伍。”
“使者大人……你……既如此,后续的围剿行动,我们元素神殿不会再参与!”
“请便。”
一场对话,昔日的联盟破裂。使者大人几句话就决定了星洲大陆的归属问题。
而孟青青云这边,海天一色,舰队还在大海上航行,略显单调。孟青云心念一转,神念微动,唤出一直在海中蛰伏的青虺。
威风凛凛的青虺出现在舰队上空,引来一片惊叹,它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凶悍。孟青云跃上青虺背部,同时,一道黑白电光从他袖中窜出,落在青虺颈侧,亲昵地蹭了蹭,正是已进化至元婴中期的小煞。它体型矫健,背生雷翼,周身缭绕着雷霆。
“去活动活动吧。”孟青云拍了拍青虺的鳞片。青虺载着孟青云和小煞,如一道闪电,脱离舰队,向着远海飞去。小煞更是兴奋,时而窜入云端引来道道雷霆,时而冲入海中激起巨浪,炸出不少海兽,在青虺背部大快朵颐。
一番驰骋后,孟青云驱使青虺返回舰队。当经过舰队中段一艘宗门迁徙弟子及家眷的运输船时,孟青云怀中那面得自冥界寂灭之主的黑色令牌,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并散发出一股阴寒之气!
孟青云目光一凝,瞬间想起了寂灭之主的委托——寻找叛逃的冥官“千面鬼王”,取回被窃走的“小玩意”,并让其魂飞魄散。令牌指引的方向,赫然便是脚下这艘船!
孟青云心中冷笑,此人定是企图借着人多眼杂混出海去。也罢,近日俗务缠身,险些忘却这桩委托,既在此处撞见,正好将其了结。他神识悄然蔓延,无声无息地笼罩那艘船。千面鬼王极擅改换形容、遮蔽因果,纵使近在咫尺亦难辨真伪。然孟青云法眼通玄,辅以令牌感应,瞬息间便锁定甲板上一个晾晒鱼干的寻常老船工——其魂魄深处蛰伏着一道本源级的冥界死气,在孟青云感知中灼灼如暗夜孤灯。
孟青云不动声色,示意青虺降低高度。就在靠近船舷的瞬间,他身形一闪,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那“老船工”面前,五指如钩,直接抓向其天灵盖!
那“老船工”反应极快,随即身形如同水波般扭曲,瞬间化作一个面色惨白的书生模样,一股强大的鬼气爆发开来,竟有元婴初期的修为!他袖中滑出一柄白骨短刺,直刺孟青云手心!
“哼,冥顽不灵!”孟青云不闪不避,掌心混沌之气流转,直接抓住了白骨短刺。那短刺上的阴寒鬼气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同时,他另一只手并指如剑,点向书生眉心,指尖蕴含的法则之力直接禁锢了对方周身空间。
千面鬼王挣扎变化,但孟青云的力量完全压制了他。搜魂术瞬间发动,强行翻阅其记忆碎片——窃宝、叛逃、伪装、混入船队……最终,孟青云在其魂魄深处,找到了一枚被重重禁制保护着的指甲盖大小的非金非玉的灰色晶体。
取出这枚晶体时,瞬间暴涨至拳头大小的方形器物,寂灭之主的令牌也停止了震动。
那千面鬼王虽只剩一缕残魂,却仍发出凄厉鬼啸,万千面孔在其魂体内挣扎扭曲,企图惑人心智。
“炼!”
孟青云朝那挣扎的鬼王残魂一点。丹田之内,那盘坐的混沌魔婴倏然睁开双目,魔婴小手结印,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如蛛网般缠上鬼王之魂。
“滋滋——”
鬼王魂体被混沌之气包裹、侵蚀。其阴魂本源,被强行剥离扯出,化作一道精纯之力,源源不断汇入魔婴周身。
其间,鬼王毕生记忆和对伪装变化之术的感悟,也一同涌入孟青云识海。
原来那地府叛逃判官名曰江乃白,身世不详。许久以前,他浑浑噩噩堕入幽冥,前尘尽忘,只余一点灵光不灭,竟从最低等的阴差做起,凭着一股韧劲与机敏,历千年岁月,修至鬼将,又臻鬼王之境。因其处事干练,颇晓变通,入了寂灭之主之眼。
“这小鬼王可化千面,颇有意思。”
约莫五六十年前,地府曾生一场大乱。仙界某位仙君于人间的转世之身,因情劫执念,未等到命定之人,竟提前觉醒宿慧,以生魂之躯强闯幽冥!那仙君生魂,于奈何桥头求见旧侣不得,悲愤之下,生魂爆发,直撞轮回井,引动井壁震荡,六道轮回规则几欲错乱!更有一未饮孟婆汤的凡人魂魄,趁乱遁走,不知所踪。
当时,正是江乃白率鬼兵精锐前往镇压。他亲眼看见,那仙君神魂如琉璃般寸寸破碎,其力道冲击轮回根本,井中光华明灭不定,万千轮回通道皆有崩塌之险。整个地府,摇摇欲坠。
危急关头,寂灭之主亲临,只翻手取出一块毫不起眼的灰色器物,内中似有无数几何光纹生生灭灭。大帝执此物于掌,对着狂暴的轮回井凌空一“照”。
奇迹出现!在江乃白眼中,那原本混乱不堪幽冥之气引发的震荡,竟如织布机上的经纬线般显现出来,黑色、银色、金色的丝线交织……那团乱麻般的各色线条,在灰色晶体的光华下,被大帝信手“拨动”、“梳理”,不过片刻,暴乱的气息竟被强行抚平,轮回井重归稳定。
此事虽了,地府也未深究江乃白失职之过,他反因镇乱有功,不久便被擢升为判官,可时常出入寂灭大殿,协理公务。然而,自那日后,江乃白再难平静。他目睹大帝运用那灰色器物时,灵魂深处竟有一些破碎而陌生的画面不断闪现,似有雕梁画栋,似有笑语欢声,似有……一个模糊却令他心弦震颤的女子面容。
“这……莫非是吾之前尘?”江乃白无法忘记那模糊身影,“吾究竟是谁?来自何方?”这疑问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其心。他知晓,寻常手段很难探知他那被被幽冥法则彻底封存的过往。而唯一可能窥见真相的钥匙,便是大帝手中那枚能灰色器物!
他升任判官后,可以更近地接触大帝。他惊愕地发现,那堪称逆天改命的至宝,在寂灭之主眼中,竟似寻常物件,只用完便随手弃于殿角一箱内,与诸多杂物混在一处,蒙尘已久。
“于大帝而言,此物或许如匠人之旧尺,然于吾而言,此物却是照亮前世迷途的唯一明灯!”渴望与恐惧在他心中交织发酵。终于,在某个幽冥气息动荡的深夜,对过往真相的渴求,压过了对大帝的敬畏和对地府律法的恐惧。江乃白利用职务之便,潜入大殿,将那块冰冷的灰色器物盗入袖中,毫不犹豫,携宝叛出地府,隐匿行踪,化名千面鬼王,游荡于阴阳交界之处,苦苦参悟这器物之秘,希冀能借此撬动自身魂魄的禁锢,找回失落的一切。
然而,无论他如何催动,此物未动分毫,那些记忆再无影踪。不得已只得藏匿此物,踏上躲藏逃亡之路。
或许这江判官踏错了路,既然只是找回些许记忆,直接请求寂灭之主或以功绩相换岂不更好?为何偏要选择这条荆棘丛生的不归路,最终竟一无所获,落得个魂飞魄散。
话说五六十年前轮回井震荡的异象?那不是广陵仙君仙魂撼动轮回之事么?莫非那逃逸的凡人魂魄……指的正是我?这件事情后遗症竟如此恐怖的么?
孟青云唏嘘不已。他拿出那块灰色器物,反复观看,除了表面不规则的几何纹样与他丹田内的法则棱晶有相似之处,其他的也看不出什么。
“这究竟是何物?拿寂灭之主说找到送给我,说明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又不担心这逃跑的江判官,说明他知道江判官用不了此物。难不成催动此物需要什么条件吗?”孟青云心念急转,“上回他说我踏过了那条线?竟还窃得了一道……‘大千世界法则’的痕迹?还说我是一个正在向‘清道夫’形态蜕变的生灵……难不成,这东西是大千世界之物?只有越过那条线之人才可用?……不管了,且试一试。”
孟青云不顾船上修士惊诧的眼神,飞至首舰,吩咐小煞为其护法,紧接着盘膝而坐,调匀体内法则之力,以混沌之气小心包裹那灰色方形器物。
只见那器物深处一道灰色光华亮起,主动投入魔婴眉心之间!
“咦?”孟青云心念微动,并未阻拦。那灰光触及魔婴化作无数纹路,似周天星图,又似先天道篆,将魔婴周身笼罩。与此同时,体内那枚法则灵晶清光大盛,环绕的三块星核碎片亦加速盘旋,与那纹路产生共鸣。
刹那间,孟青云灵台一片空明,神识仿佛超脱躯壳束缚,跃升至一个玄之又玄的境地。他更清晰地“看”到血肉经脉,“见”到自身法力如江河,依循着某种无形的“道轨”在奔流不息;他“见”到天地间的灵气,像遵循着既定“法理”运转的灵机种子。比起结婴那时的“看见”,他看的更加清晰。
「非是炼化,乃是认证。后来者,展现汝之资格。」
一道大道本源的意念,直接出现在他的识海。
是认主之意吗?看来这器物认主不是炼化,而是一场试炼。
孟青云顿时明悟。
恰在此时,因这异物气息惊动天威,海面上空乌云聚合,一道闪电凌空劈下。小煞展翅迎向闪电,这家伙又开始淬炼它的一双雷翼了。
孟青云瞬移至半空,此刻,在那玄妙道境之下,透过法眼看去,劫雷在他“眼”中已分解开来!是一股被驱动的“雷霆法则”,沿着既定“天罚轨迹”疾驰的狂暴灵机,其力量核心和流转关窍,皆了然于心。
“大道如织,法理可循!”
孟青云福至心灵,意随念动,引导那周身流转的大道纹路,于身前自然交织成一片虚幻的玄光图卷。劫雷轰入图卷,其狂暴灵机竟被图中蕴含的玄妙法理偏引、散化,如同洪流遇天然河道,从他身侧滑过,落入海水中,炸起阵阵浪花激得舰队不断晃动,众军士修士紧张不已。
非以蛮力相抗,乃以法理相导!
「认证通过。权限授予开始。」
那灰色光华彻底内敛,化作一道复杂玄奥的印记,深深烙印于混沌魔婴眉心。魔婴形态随之蜕变,其盘坐的莲台演化出阴阳气机,周身浮现出流转的星辰虚影。那法则灵晶与星核碎片,也散发出微微光晕,不断被魔婴吸收壮大自身。如果说,结婴只是强行引动一丝法则灵晶,那么现在经过所谓的‘认证通过’之后,孟青云才算真正能够吸收法则灵晶的蕴含的能量和法则之力了。
孟青云缓缓睁眼,瞳孔和脸上灰色纹路一闪而逝,眉心出现一道浅浅的灰色印记,与那魔婴眉心一致。他的黑发变灰色,浑身气息更显妖异。他再观天地,已然不同。灵气在他眼中是可参悟的道韵,法术神通是可解读的法则显化。他的修行之路,自此截然不同!他人需吐纳灵气锤炼己身,他则需感悟、契合乃至微调那构成天地能量的根本法理!
然,福祸相倚。在他窥见天地运行之本源玄奥时,亦感到,冥冥之中一股排斥之意,似乎……有什么看不见的眼睛凝视了过来。此方世界的天道,已察觉了这个欲窥其奥秘的“异数”。
而在众人眼中,孟青云身前灰色八楞状方形灵器掠过一片灰色华光,随即打坐的孟青云面庞浮现交织的灰色纹路。继而乌云翻涌,一道刺目雷霆撕裂长空,直劈船头的孟青云!他那守护灵兽冲天而起,悍然迎向霹雳,电光加身却毫发无伤。紧接着数道雷霆接连轰落,灵兽竟在炽烈电光中穿梭游弋,颇有几分嬉戏之态……倏忽间,孟青云身影已瞬移至半空,不知施了何种手段,胸前骤然凝成一道奇异纹样,那狂暴雷霆竟被纹样鲸吞般吸入——整个场面委实惊世骇俗。
饶是玄阴子这等见多识广的老怪,此刻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压低声音道:“小子,你方才施展的,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术法?老夫……老娘……竟从未见过!”
孟青云正欲开口,忽觉识海深处一震,一道非男非女声音,突兀地响起:
「编号,你真是菜的可以啊!噢。我看看,这是个……」
“谁?何人说话?!”孟青云浑身一僵,下意识环顾四周。
玄阴子见他神色骤变,脱口而出,却又不见任何外人气息,眉头皱得更紧:“小子,你怎么了?”
“前辈你可曾听到什么吗?”
不等玄阴子答话,那声音又响起来。
「噢!这是个三维基准界,灵气密度低下,规则完整性约37.2%;实习生编号综合能级评定……啧,未入流……别费劲了,又不是别人通过资格认证,自然听不到。建议你淡定,不要过度情绪化。」
“无妨,前辈。我刚刚炼化吸收了那鬼王的魂魄,记忆有些混乱,需要闭关梳理一下。”孟青云听得那声音回复,先稳住一旁的玄阴子和众人。
随即收起灰色八楞状器物,不管众人,兀自进入休息间,打坐入定。过得片刻,他又拿起那器物,确切的说是灰色八楞面方形器物:“你是……神器……器灵吗?是你在说话?”
「你这么说也可以,我就寄存在这规则拓扑棱晶之中,你也可以称之为万象棱。实习生编号,你的人生很精彩啊,前世记忆、仇人父亲、不伦之恋、还有个莺莺啊……识好友……嗯这个好友有点特别呀……哦吼一丝规则入体了……拜师、修炼、斩妖除魔……那丝规则开始改写身体了呢……不错不错……你还真是个bUG呢,如果没有那丝规则,恐怕清道夫下一个清除的目标就是你了……凭一己之力逃脱轮回法则……还有混沌本源,嗯?此世界唯一一丝混沌本源……就那么点也被你找到……啧啧还有更完整的规则棱晶……大补的真仙本源呢……这小世界天道还真当你是亲生儿子宠啊……实习生,挺有潜力啊……」
……天道老爷那是宠我吗?那是不遗余力的驱赶灭杀……
孟青云不知道如何回话,他短暂的一生如同话本一样被看透了。
“……万象棱……要如何使用?”
「看说明书,实习生必备啊。」
“何为说明书?”
「跟我一起配套的说明书没有给你吗?话说你的老师很不负责任呢。」
“……寂灭之主并没有给出什么其他物件,只说帮他灭杀‘千面鬼王’将他偷走的东西送给我。”
「寂灭之主……没听过……难不成上一任编号……无妨,刺客也用不到我,你完全可以当做器物拿我砸人,这世界还没人什么生灵能顶住……我跟你看看热闹……」
“你要一直跟着我吗?”
「自然,在你成为正式工之前,就与我为伴吧。」
……
孟青云脸色变幻不定,神器在手应该很高兴,但此神器在识海中说着能听懂但不明白的数字,表达者能猜出意思的叙说,孟青云实在高兴不起来。
“寂灭之主说这是‘不重要但很烦人的小玩意’?恐怕说的就是这东西太聒噪。”孟青云暗自思忖,“看来那那寂灭之主不一般,冥界也不一般。”
「小子,别再背后去乱想啊,你的情绪出卖了你。」
孟青云刚欲收起那神物,心念微动间,神物已自行没入丹田,与那法则棱晶相伴一处,颇为自得。
舰队又航行了数月,根据艾夏的星图指引,一片陌生的巨大陆地的轮廓渐渐清晰。这片大陆被艾夏称为“澳亚”,据星裔古籍记载,此地生灵蒙昧,与世隔绝,资源虽不算富饶,但地域广袤。
然而,当舰队靠近海岸线时,看到的却并非预想中的原始风光。海岸边,赫然建立起数座西方风格的简陋据点!飘扬着“自由之域”和“光明之邦”旗帜的炼金魔法船停泊在港湾,一些船只在装运着成箱的矿石和巨大的原木。无数衣衫褴褛、皮肤黝黑的澳亚原住民,在西方士兵的皮鞭驱赶下,如同牲畜般劳作着,开采矿脉,砍伐森林。
「已经有点工业革命的雏形了嘛。」
“工业是何物?”
还未等到回应,身后传来一道怒吼。
“是他们!那群西方蛮夷!”舰船上,一名参加过碧波城血战的将士双目赤红,指着那些西方船只怒吼道。他的许多同胞就死在类似的炼金炮火下。
“他们竟然把这里也……”诺娅捂住嘴,眼中满是愤怒与不忍。沃土文明对掠夺自然、奴役生灵的行为有着天生的抵触。
仇恨的火焰瞬间在远征军中燃起。两万多名将士,几乎按捺不住胸中的杀意。无需上级下令,复仇的怒吼已然响起!
“杀光这些蛮夷!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解救那些人类!”
数百道剑光、法器光芒从各艘战船上冲天而起,扑向岸边的西方据点!紧接着,更多的修士、精锐军士驾驭飞舟或施展身法,如同潮水般涌上海岸。
西方联军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遭遇如此庞大的东方舰队。据点内警钟狂鸣,留守的士兵仓促应战。那些正在奴役原住民的西方人也陷入混乱。
「一边倒的战争」
“是的,他们要逃跑了,但不会成功。”
孟青云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画面中有青虺巨大的身影和那个将军被小煞雷光湮灭的画面……
「不错嘛,小子,已经开始会了嘛。」
孟青云站在船头,看着一边倒的屠杀,正在思考闪过的那些画面。
而这边,复仇心切的大雍修士们手段尽出,剑罡纵横,符箓爆炸,道法轰鸣。西方据点简陋的防御工事瞬间被摧毁,留守的士兵和监工在愤怒的洪流面前不堪一击。
很快,几艘试图起锚逃窜的炼金魔法船成为了重点目标。然而,就在它们刚刚驶离港口,准备启动加速法阵时——
“吼——!”
青虺庞大的身躯从云端俯冲而下,巨大的阴影笼罩了海面。它张口喷出蕴含剧毒的吐息,腐蚀着魔法船的护盾,庞大的尾巴一扫,便将一艘中型战舰拦腰拍断!
同时,一道黑白交织的雷光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穿梭于试图逃跑的船只之间,正是小煞!它背生雷翼,所过之处,毁灭性的阴阳神雷炸开,船体焦黑破碎,上面的法师和骑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电成焦炭。
海路被彻底封锁。那位曾在碧波城侥幸逃脱的沃尔夫冈上将,此刻就在最大的一艘旗舰上。他望着空中那遮天蔽日的青虺和鬼魅般的小煞,脸上再无半分傲慢,只剩下彻底的绝望。他试图命令法师团联合施展大型魔法,但法术光芒刚刚亮起,就被小煞一道粗大的黑白雷柱轰散,施法的法师们遭到反噬,吐血倒地。
“完了……全完了……”沃尔夫冈瘫坐在舰长椅上。他身边的随军法师和牧师,也面如死灰,他们试图祈祷,却发现与神给不了他们回应。而他也被小煞的雷光湮灭。
“我这是看到即将发生的事了?如同看到逼真的画一般。”
「这很正常,你现在刚入门,属于维度过渡阶段。随着对高维规则掌握的更全面,会看到更多,过去、现在和未来。」
“所以,你才能看到我的全部?那我的未来呢?”
「你的未来,在于你。因为,你已经初步掌握了规则。」
“规则……是道么?”
「从你的角度,也可以这么理解。」
这场遭遇战结束得很快。西方联军在澳亚大陆的驻军连同从之前大雍南海撤回的上将和随行的法师、牧师,被远征军以碾压之势尽数剿灭。
被奴役的澳亚原住民们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直到大雍修士用温和的手段安抚他们,并帮助他们解开枷锁,他们才明白是获得了拯救,纷纷跪地叩拜,感激涕零。
孟青云自始至终没有动,他还陷在自己所“见”的震惊中。
青虺和小煞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敌人最强大的震慑,也是对己方士气最有效的鼓舞。
清理战场,解救原住民,短暂的休整后,庞大的远征舰队再次扬帆,准备驶向更遥远的星洲。
然而,就在起航前夕,几位中小宗门的掌门,却联袂求见了孟青云和舰队统帅谢思源。
“孟前辈,将军,”一位来自东南沿海以灵植和炼丹见长的“百草谷”谷主拱手道,“我等商议,想就此留下,不随舰队前往星洲了。”
“为何留下?”孟青云淡淡问道。
一位以驯养灵兽为主的山主接口道:“回前辈,此地虽经蛮夷劫掠,但根基未损。山川灵秀,草木繁盛,妖兽种类亦与我东方迥异,颇有研究价值。且此地土着受蛮夷之苦久矣,我等若以仁德待之,传授耕作、技艺,导其向化,假以时日,必能在此地开辟一方乐土,亦可作为我大雍乃至东方文明在此方世界的又一基石。”
不仅是小宗门,就连随行的几个大宗门派出的门内善于勘探、建设的弟子也表示留下,作为先遣队留下,意在考察资源,建立前哨,为宗门未来的海外拓展布局。
孟青云想起离开神都前,周玄策与他密谈时转述的话:“杨兄与我都认为,经此一役,我大雍上下当有新的气象。以往总觉偏安一隅,守成即可,但树欲静而风不止。西方蛮夷的贪婪证明了,退缩换不来和平,只会让豺狼觉得你软弱可欺!既然他们已经伸手,不剁掉他几根手指,不打得他痛入骨髓,如何念头通达?如何震慑四方?况且,国内修士经此动员,数量剧增,宗门势力亦有膨胀。长久圈于国内,若无足够疆域与资源疏导,恐生内卷之患。历史的教训,不可不察。让那些有雄心、有能力的,去外面闯吧!这个世界很大,足够容纳我华夏苗裔开枝散叶!”
想到这里,孟青云看向眼前这些大多修为在金丹初期,宗门规模不大的掌门们,理解他们的选择。星洲前线固然是建功立业之地,但也必然伴随着极高的风险。而这片被称为“澳亚”的大陆,虽然被西方蛮夷蹂躏过,但地域广袤,资源未见得贫瘠,且距离大雍相对较近,无疑是一个更稳妥的开拓起点。
舰队统帅看向孟青云,显然以他为首。孟青云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既然尔等有心,便留下吧。临行前,监国王爷与杨大人亦有嘱托,我大雍子弟,当有放眼四海之志。”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然,需谨记!我等来此,非为掠夺,非为奴役,乃是驱逐蛮夷,庇护弱小,传播文明之火。尔等在此扎根,当与本地住民和睦相处,导其向善,授其技艺,共谋发展。切不可效仿西方蛮夷之行径,行那竭泽而渔、灭族毁根之事!此间天地有其运行法则,万物生灵皆有存续之理。若有人利欲熏心,倒行逆施,败坏此方大陆生机,即便我不在此间,天道昭昭,亦必不容!”
众人皆凛然应诺:“谨遵先生教诲!必不敢忘!”
于是,约有千余名修士及其部分家眷选择了留下,他们带着希望与憧憬,也带着孟青云的告诫,开始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规划新的家园。
远征舰队则载着主力,继续驶向星洲的征途。
望着逐渐远去的舰队,留下的修士们开始清理西方据点废墟,帮助澳亚原住民重建家园,勘探山川地脉,播下来自东方的种子。
岁月流转,许多年后,在这片被称为“澳亚”的大陆上,果然兴起了一些带有浓郁东方色彩的城邦与宗门。他们与当地原住民融合,形成了独特的文化。而在土着部落世代相传的神话中,逐渐增添了新的篇章:传说在很久以前,来自东方太阳升起之地的“神人”,驾驭着神龙与雷兽,驱逐了带来灾难的“恶魔”,并留下了智慧的种子和仁慈的诫谕……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的孟青云没有再“看”,那些未来如何?他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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