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云与阿渺踏入庚金山脉深处,空气中的庚金煞气比外围浓烈了数倍,带着一股蛮横的穿透之意,好似无数无形刀剑加身。寻常修士在此,只怕片刻之间,便会被这无处不在的煞气切割得遍体鳞伤。
孟青云周身混沌之力自发流转于体表,抵御着煞气侵蚀。他倒也不急于深入,反而与阿渺一道,在这边缘地带寻了块相对平稳的巨岩,盘膝坐下,开始逐步适应。
起初,他只敢小心引入一缕庚金煞气入体。那煞气甫一进入经脉,便如无数细小的金属针芒攒刺,带来阵阵钻心剧痛。他谨守《九劫不灭体》法门,以肉身为烘炉,混沌之力为薪柴,包裹住这一缕煞气,汲取其中精纯的庚金本源,融入四肢百骸,反复淬炼筋骨。
这适应过程缓慢而痛苦,但他能清晰感觉到,肉身在这股力量的打磨下,正变得越发坚韧,对庚金之力的亲和力也在一点点提升。
数日后,他已能承受更大量的煞气冲刷,便开始沿着山体那些天然形成的裂隙,逐步向下探索。越往下,煞气越发精纯凌厉,呼啸穿梭间,发出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
阿渺凭借其强悍妖躯和月乌的指点,也在附近寻了一处煞气旋涡,引动煞气淬炼她那对刀臂与暗金甲壳。只见她那暗金色身躯在煞气磨砺下,光泽愈发深沉内敛。
孟青云盘坐于一道深邃裂隙边缘,周身被浓稠的煞气雾气包裹,衣衫早已被无形之力割裂出无数破口。他闭目内视,引导着比之前猛烈数倍的庚金煞气在体内奔腾流转,进行着更深层次的淬炼。
剧痛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然而他的心神却异常清明。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识海:
《九劫不灭体》,乃是主动引劫入体,以肉身为炉,强行淬炼,追求不灭。这是极致的“动”,是向外索取,是承受与对抗。
《万化归墟道藏真经》,则是观想归墟,以神魂为引,纳万化于虚无,归于寂灭。这是极致的“静”,是向内探索,是消解与容纳。
二者路径,看似南辕北辙。
但此刻,在庚金煞气这“劫力”的疯狂撕扯下,在识海那片代表“寂灭”的墟界幽暗浮动之间,他突然明悟过来:
“劫”是外在的毁灭之力,是混沌暴烈的一面;
“墟”是内在的终结归宿,是混沌沉寂的一面。
这两者,本质皆是“混沌”的不同面貌与阶段!
又何须拘泥于“体”与“神”的分别?
一个前所未有的构想,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不再仅仅依靠肉身硬扛着炼化庚金煞气。而是分出一部分心神,沉入识海,主动引动那片观想出的“墟界”。同时,他小心翼翼地,将一股精纯的庚金煞气,作为一种纯粹的能量流,导向识海,投入那片幽暗死寂的“墟界”之中!
“轰——!”
仿佛惊雷在识海炸开!
那代表毁灭与锋锐的庚金煞气,落入死寂的“墟界”,并未立刻被吞噬湮灭,反而激起了剧烈的“反应”!
墟界的无边黑暗被搅动,如同注入了沸水,翻腾不休。而那煞气中蕴含的“劫力”特质,则在墟界寂灭之意的冲刷下,被迅速分解、剥离,显露出其最本源的庚金道韵!
孟青云以法眼“观察”着识海内的剧变。
他看到,“劫力”在“墟”中被拆解、重塑;“墟”则因“劫力”的注入,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虚无,而是开始演化——煞气涌入,激起道道涟漪,继而缓缓平息,归于更深的黑暗。然而,那片黑暗,似乎比之前更加“厚重”,也更显“包容”。
他找到了桥梁!
劫力归墟,墟中引劫!
在后续的修炼中,他开始了更大胆的尝试:
引煞气入体时,他不再全部用于淬炼肉身,而是分流出部分最精纯的“劫力”,导入识海“墟界”。
进行“万化入墟”观想时,他便以这些导入的“劫力”为养料,加速“墟界”的演化与稳固,并在这片归于寂灭的虚无中,主动观想“劫力”的生灭景象——雷霆乍现又湮灭,烈焰燃烧成灰烬,庚金锋锐被磨平……静静体悟着毁灭本身,如何在最终的“墟”中沉淀。
这过程缓慢而精妙,需要极高的心神控制力与对自身力量入微的掌控。他不再将自己割裂为“肉身修炼者”与“神魂观想者”。
他逐渐意识到:
肉身,亦可视为一方“能够承载、演化劫力的墟”!
神魂,亦可成为一股能够引动、掌控墟变的劫!
《九劫不灭体》赋予他承载万劫、近乎不灭的肉身根基;
《万化归墟道藏真经》赋予他容纳万化、归于混沌的神魂本质。
二者在他身上,开始真正交融,走向一条独一无二的道路。
当孟青云再次从深层次修炼中睁开双眼时,他瞳孔深处,仿佛有无数微小的劫难在生灭轮转,最终又归于一片幽深的寂静。周身流转的气息,既带着庚金淬炼后的锋锐坚固,又蕴含着一股能吞噬、消解万力的虚无质感。
他心有所感,于识海之中,为这条初现雏形的道路,落下名讳:
《混沌劫墟不灭真经》
“身如劫墟,神衍万劫;我即混沌,不灭自生。”
孟青云盘坐于裂隙深处,心神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内视状态。
此刻他的身躯,早已超越凡俗血肉范畴。肌肤之下,隐有星河流转之象;脏腑之间,仿佛有罡风、雷霆、玄冰、烈焰等诸般劫力在循环生灭。
然而,他却清晰地感知到一层无形壁垒。体内万劫俱全,混沌已成,力量奔流不息,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他凝视着识海深处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劫墟”,心潮起伏。
”这劫墟能吞噬万力,演化混沌,但终究是被动容纳,如同死寂深海,只进不出,缺乏一股……主动性。他思绪翻腾,仔细审视自身所修的两大根本法门。我虽机缘巧合,将二者初步融合,以劫力滋养墟界,以墟界沉淀劫力,但两者神魂本质,一动一静,一外一内,并未真正圆融无碍。”
“动静之间,阴阳之辨,似乎还隔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薄纱……”
就在他心神彻底沉入“劫墟”深处,体悟着那极致意境时,一点灵光,如同划破夜空的流星,骤然照亮了他的识海!
“等等!归墟吞噬一切,终结万物,此谓“寂灭”,是万物之终。然则,宇宙鸿蒙未开,天地诞生之前,不也同样是一片无垠的混沌与永恒的寂静吗?”
“寂灭的尽头,或许……即是创生的开端!”
“毁灭的终极,未尝不能孕育……新生!”
“我的劫墟,不应仅仅是吞噬万般劫力的终点,它更应该是……主动演化全新“劫难”的起点!”
“我之前的道路,一直是引外界之劫,炼体内之墟。但为何我不能……反其道而行之,于这自身墟界之中,自生劫难?!”
悟道,顿开!
一股明悟的洪流,席卷了他整个神魂!
他不再仅仅以意志“观察”归墟,而是将自身意志点燃为“真灵之火”,悍然投入劫墟的最深处!
“轰——!”
整个识海剧烈震动,那原本死寂的劫墟,仿佛被注入了灵魂。
在无边的黑暗中心,一点光芒顽强地亮起!那并非寻常之光,那是一道“念”,一道“我为主宰”的意志显化!是“我意即天意”的雏形!
以此为基,墟海开始主动翻涌,先前被吞噬、分解的万千劫力,被重新搅动、演化,独属于孟青云自身本源烙印的“劫”开始诞生!
新生的“本源劫雷”在黑暗中炸响;纯净的“寂灭神风”开始盘旋;内蕴一丝生机的“混沌煞火”悄然点燃……
孟青云“看”着这一切,明悟涌上心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劫’与‘墟’,看似对立,实则本为一体两面,同出而异名!墟,是劫的最终归宿与沉淀;劫,是墟的呼吸律动与彰显!动静之间,生灭之际,本就是混沌大道的自然显化!”
“而我,既非纯粹的‘劫’之承载者,亦非单纯的‘墟’之观想者。我乃是串联‘劫’与‘墟’,调和‘动’与‘静’的那个……‘一念’!是这方混沌的真正主宰!”
孟青云心有所感,此番明悟,身魂统一,动静相合,已然触及了《万化归墟道藏真经》中化神第三阶的门槛!
传统化神,乃元婴感应天地法则,凝聚神魂本源,蜕变为元神。而他此法,却是要在自身混沌之中,强行开辟秩序,点燃真灵,重塑本源!
然欲行此步,还需积蓄。那初生如豆的“真灵之火”,尚需滋养。
“此地庚金本源充沛,正是绝佳‘养料’!”孟青云不再迟疑。
他全力运转《混沌劫墟不灭真经》,浩瀚磅礴的庚金煞气汹涌涌入体内,被那初生的“劫墟”主动吞噬。墟界中央,那点微弱的“真灵之火”轻轻摇曳,如饥似渴地疯狂汲取着这股精纯而锋锐的本源力量。
墟界在震荡,黑暗在翻涌。庚金煞气所化的洪流涌入,被那“真灵之火”煅烧,被墟界本身分解,其精粹被火焰吸收,其驳杂部分则沉淀于墟界边缘,成为构筑“边界”的基石。那点真灵之火,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如同一盏在无尽黑暗中燃烧的青灯,光芒虽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亘古不灭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当整条裂隙中的庚金煞气都变得稀薄了几分时,孟青云识海中的那盏“真灵之火”已然壮大至拳头大小,光芒稳定而灼热,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照见本源。
时机已至!
孟青云摒除所有杂念,心神尽数凝聚于那一点燃烧的真灵,与整片浩瀚墟海相合。
“墟海无垠,真灵为灯!”
“以我之念,开天辟地!”
他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将那壮大后的“真灵之火”威能催发到极致!
“轰——!”
光芒爆发!
真灵之火的光芒不再仅仅照亮,携带着孟青云全部的精神意志、道境感悟,悍然斩向墟界那混沌未分、黑暗永驻的核心!
光芒所及之处,绝对的“无”被强行定义出“有”!狂暴混乱的混沌之气被这股无上意志强行抚平!一片稳定的“区域”在光芒中心诞生!
起初只有方寸之地,清浊自分,仿佛混沌鸡子被打破!这片区域,隔绝了外界的无序吞噬,蕴含着孟青云自身的道则烙印,是他意志的延伸,是“我”之存在对抗终极虚无的证明——神域,初辟!
就在这片微小神域稳固成型的刹那——
一直悬浮于识海的混沌魔婴,仿佛受到了召唤,发出一声欢愉的嗡鸣,化作一道幽暗流光,主动投入那初开的神域之中,与中央那团“真灵之火”轰然相融!
“煅!”
真灵之火包裹住混沌魔婴,进行着最后的淬炼。魔婴那狰狞的外表、残留的魔性执念,在蕴含着孟青云本我真灵的光焰灼烧下,如同冰雪消融,被彻底炼化,其混沌本源则与真灵之火,与这方初生的神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一种本质的蜕变,在炽烈光芒中完成。
当光芒渐渐内敛,神域中央,不再是什么魔婴,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略显虚幻却散发着苍茫气息的身影。其容貌与孟青云一般无二,周身混沌之气缭绕,眼眸开阖间,左眼似有万劫生灭,右眼如亘古归墟沉寂——混沌元神,成!
化神,自成!
至此,孟青云正式踏入化神之境!入地仙门槛。
而上空云层开始汇聚,孟青云知道他的化神之劫就要来了。
而这正是他所需要的。天界蕴含的本源之力,是他这混沌元神最好的滋养。
寻常修士化神之后,元婴蜕变为元神,所需能量便从天地灵气逐步转向更高层次的仙灵之力,为步入地仙之境打下根基。
然而,孟青云之路,截然不同。
他的本源是混沌!他所化的元神是混沌元神!他所开辟的,是自身混沌中的秩序神域!
他无需刻意寻求外界的仙灵之力。他的身体,便是一座微缩的正在演化的混沌宇宙!他所做的,并非简单吸收能量,而是如同创世之神,于自身混沌中“生万法、造万物”!
这与被他收入体内温养的混沌珠,有相似之处,却更有本质不同。混沌珠乃是先天之物,其演化需要不断从外界吞噬能量与物质,算是被动的成长。
而孟青云,他是主动的!他是自主的!他以自身意志点燃真灵,开辟神域,他的成长,源于自身对混沌大道的感悟,源于体内这方微缩宇宙的自发演化与扩张!外界能量于他,更多是“养分”,而非必须的基石。
前路漫漫,混沌无极。但此刻,他已真正握住了通往无上大道的钥匙,踏上了属于他自己的——以身为界,演化混沌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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