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窑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山风穿过那道巨大裂缝发出的呜咽声。
赤蛟帮众呆若木鸡，几个胆小的已经尿了裤子。
一个年轻帮众颤抖着低语：这...这就是七品武者的实力？他盯着那道劈开山崖的刀痕，喉结上下滚动。
他为什么不动手杀我们？另一个帮众小声问道。
废话！人家是官差！旁边的人抹了把冷汗，总得讲王法...
放屁！第三个人声音发抖，你看他刚才那架势，像是守规矩的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瘫坐在地的赵天霸。
二帮主此刻狼狈不堪——胸前血肉模糊，满嘴是血，没剩下几颗牙了。
帮众们交换着眼色，都在盘算着这趟浑水还要不要蹚。毕竟赚钱重要，可命更重要啊。
就在这时，马猴子突然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摇摇晃晃站起来。
兄弟们！咱们出来混，不就是为了挣大钱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
要钱不要命啊？一个瘦小的帮众突然打断他，刚才那一刀要是劈在人身上...
话音未落，的一声闷响，那人的脑袋突然像西瓜般炸开！红白之物溅了周围人一身。
就在众人惊骇之际，天空中突然飘落一道身影。
那人面容阴鸷一袭墨色长袍，衣袂翻飞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蛟龙纹绣，正是在东南一手策划秋闱科考舞弊案，又袭杀周平失败的杜明远，或者说是钦天监监副——白虹。
参...参见帮主！赵天霸第一个反应过来，顾不得胸前伤势，慌忙跪地叩首。
其余帮众这才如梦初醒，齐刷刷跪倒，额头紧贴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杜明远缓缓落地，黑袍无风自动。
他伸出苍白的手指，轻轻接住空中飘落的一滴血珠，放在鼻尖嗅了嗅。
既然怕死，死了不就不用怕了。他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
赵天霸浑身发抖：帮主恕罪！那周平...
我知道。杜明远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所以才要陪他好好玩玩。
他抬手一招，那个被打爆脑袋的帮众尸体突然抽搐着站了起来，无头的脖颈处蠕动着长出无数肉芽。
跪着的帮众们吓得魂飞魄散，却听杜明远阴森森道：传我命令，今日米价全部十两一石。
他独眼望向京城方向，瞳孔缩成一条细线：我要让周平亲眼看着，那些灾民是怎么为了一碗粥...自相残杀的。
周平回到魈陵街粥棚时，已是深夜。
排队领粥的队伍依然蜿蜒如长龙，几个衙役机械地搅动着大锅，脸上写满疲惫。
杜白忡的白衣早已沾满污渍，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查到了吗？杜白忡哑着嗓子问。
赤蛟帮。周平沉声道。
这帮天杀的畜生！杜白忡一脚踢翻旁边的木桶，引来排队灾民惊恐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现在怎么办？欧阳那边...
东都的粮食运不过来？
杜白忡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陆路被山崩阻断，水路...他咬牙切齿道，赤蛟帮声称船只损毁，调不出运力。
周平盯着锅中翻滚的稀粥，突然冷笑：山崩？沉船？倒是巧得很。
就在这时，一个衙役慌慌张张跑来，满头大汗地喊道：大人！不好了！城里米价...已经涨到十两一石了！
杜白忡闻言暴怒，一把掀翻了面前的桌案：这群畜生！他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老子这就带人去抄了赤蛟帮的粮仓！
站住。周平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让杜白忡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他盯着锅中翻腾的米粥，眼神晦暗不明。
小渔急得直跺脚：周大哥，要不...我们去找那些富商？让他们捐些粮食出来？
周平摇摇头，用木勺轻轻搅动着粥锅：那些老爷们，同富贵可以，共患难？他冷笑一声，想都别想。
那怎么办？小渔咬着嘴唇，难道真要看着百姓...
站住！大人议事，闲杂人等不得靠近！衙役的喝止声突然响起。
我是来找周大人的，有要事相告。一个清冷的女声传来。
周平抬头望去，只见风十娘一袭素衣站在粥棚外，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丽。
他连忙示意衙役放行：十娘？你怎么...
风十娘走到周平面前，丝毫没有风尘女子的扭捏，反而是英姿飒爽地说道：我是来给周大人送大礼的。
哦？什么大礼？周平挑眉。
粮食。风十娘轻描淡写地说道，一百万石。
什么？！杜白忡猛地站起来，差点打翻粥锅，一百万石？！整个京城谁能...
小渔也惊得捂住嘴，连手里的账本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周平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什么代价？
风十娘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果然如香凝公主所料，此人最关心的不是粮食来历，而是代价。
事成之后，如数奉还即可。她微微一笑，没有其他条件。
杜白忡急不可耐地插话：东家是谁？整个京城谁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粮食？
风十娘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静静等待周平的回答。
“就是如数奉还，没有别的代价？”
“没有。”
“粮食在哪？”
“只要你应承下来，粮食会妥善地安排在所有粥棚。”
不必送到粥棚。周平突然说道，全部运到胡商大集的钱庄。
这回轮到风十娘愣住了：钱庄？
周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还要劳烦十娘传个消息出去——钱庄卖粮，一两银子一石。
待风十娘走后，小渔急得直跺脚：周大哥，咱们好不容易弄来的粮食，为什么要卖掉啊？这要是都卖光了，粥棚就没米下锅了！
周平笑而不语，只是继续搅动着锅里的粥。
杜白忡突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这才是平子的高明之处啊！
小渔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咱们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杜白忡循循善诱。
让老百姓有粮吃啊。
没错！杜白忡眼睛发亮，可一百万石根本不够全城百姓吃的。但如果我们按一两银子一石往外卖...
小渔突然反应过来：那赤蛟帮的粮就没人买了！
聪明！杜白忡兴奋地搓着手，只要撑到东都的粮食运到，粮价必然大跌。到时候赤蛟帮囤的粮食就成了烫手山芋，只能低价抛售...
他做了个抓取的动作，咱们再低价买回来还给风十娘，说不定还能赚一笔！
小渔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喃喃道：这、这、这……没听懂。
不要紧，你周大哥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杜白忡哈哈大笑，幸亏平子不在户部，要不我就该卷铺盖回家了！
周平终于放下粥勺，轻声道：不仅如此。
他望向远处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赤蛟帮为了囤粮，肯定借了不少印子钱。等粮价一跌...
高！实在是高！杜白忡竖起大拇指，这是要让他们倾家荡产啊！
小渔突然想到什么：可是...那些富商要是趁机低价囤粮...
放心。白忡你立刻去胡商大集，即日起实行限购令，每人每日购粮不得超过一斗。
周平想了下又补充了一句，“顺便放出风去，就说胡宪林安排东南旧部已经安排了调粮船只，三日内就能抵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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