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王凌峰选定的山谷中,一场无声的变革正在悄然进行。汤隆对锻造的痴迷被彻底点燃,几乎日夜泡在那初步搭建起的简陋工棚里,带着王凌峰秘密调来的几名心腹工匠,对着那改进鼓风炉的草图敲敲打打,试验着王凌峰提供的“黑石”(煤)的燃烧效果,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被山谷的回音和茂密的林木遮掩,传不出多远。
王凌峰则穿梭于山寨与山谷之间,一边继续操练鸳鸯小队,与张顺探讨水战器械,与萧让“切磋”书法(实为暗中进行笔迹模仿训练),一边利用职权和分润生辰纲得来的银钱,通过各种隐秘渠道,将铁矿石、煤炭、以及一些特殊物料,一点点运入山谷。
进展顺利,但他心中的弦却越绷越紧。动作越大,暴露的风险越高。宋江和吴用绝非庸碌之辈,他们的沉默,更像是一种等待,等待他出错,等待一个足以雷霆一击的借口。
他需要眼睛和耳朵,需要能提前感知危险的触角。梁山泊的情报系统,主要掌握在戴宗和朱贵手中。戴宗是宋江铁杆,难以接触。而“旱地忽律”朱贵,负责山下酒店,既是接待来往好汉的据点,更是梁山对外的情报站。此人看似只是个笑面迎人的酒店老板,实则心细如发,消息灵通。
若能与他建立联系,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情报的流向,无疑将极大增加王凌峰的安全边际。
这日,王凌峰再次以“巡查周边防务”为名,带着两名亲随,下了梁山。他并未直接前往山谷,而是绕道来到了梁山泊外、官道旁的朱贵酒店。
酒店依旧是一副破败寥落的模样,酒旗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王凌峰踏入店内,一股混合着劣质酒水、熟肉和潮湿木头的气味扑面而来。店内零星坐着几个看似行脚的客商,低头吃喝,互不搭理。
朱贵依旧是那副圆滑世故的店家模样,笑着迎上来:“哎哟,王头领!什么风把您吹到这荒僻小店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他一边擦拭着本就很干净的桌子,一边飞快地打量了王凌峰及其随从一眼,眼神精明依旧,却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王凌峰坐下,要了些酒肉,看似随意地问道:“朱贵兄弟近日生意可好?可有什么稀奇人物过往?”
朱贵一边斟酒,一边笑道:“托山寨洪福,勉强糊口罢了。来往多是些苦哈哈的行脚商,哪有什么稀奇人物。”他话语平常,但王凌峰却敏锐地捕捉到,在说“行脚商”三个字时,他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瞟向了角落里一个独自喝酒的灰衣汉子。
那汉子看似寻常,风尘仆仆,面前摆着一碟卤豆,一壶酒,吃得缓慢而安静。但王凌峰何等眼力?他只一眼,便看出了几处不协调:
其一,那汉子的手。指节粗大,虎口有厚茧,那是长期握持兵刃,尤其是制式军刀留下的痕迹,绝非行商之手。
其二,他的坐姿。看似放松,实则腰背挺直,双腿微分,处于一种随时可以发力暴起或闪避的状态,这是军中长期训练形成的本能。
其三,他的眼神。低垂的目光偶尔抬起扫视店内,速度快,角度刁,带着一种职业性的警惕和评估,绝非普通商旅的茫然或好奇。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靴子。虽是沾满泥尘的普通布靴,但靴帮与靴底的连接处,隐约可见一丝不易察觉的、未干透的暗红色泥渍。梁山左近,唯有东北方向青州兵马驻扎之地,有一种特有的红壤!
官军细作!而且很可能是来自青州方向的!
王凌峰心中瞬间做出判断。但他不动声色,继续与朱贵闲聊,目光却不再看向那细作,仿佛毫无察觉。
朱贵依旧笑着,说着些山寨趣闻,但王凌峰却感觉到,朱贵斟酒的手,似乎比平时慢了一丝,那笑容底下,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显然也发现了异常,甚至可能比王凌峰更早发现,只是无法确定,更不敢打草惊蛇。
王凌峰心念电转。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与朱贵建立“默契”甚至初步合作的机会,也是一个……将计就计,给青州官军挖坑的机会!
他忽然抬高了些声音,对朱贵笑道:“朱贵兄弟,近日山寨喜事连连,宋头领心情大悦,正欲广纳贤才。你若遇有真本事的英雄好汉,或是有心投奔的苦命人,可要多多留意,引荐上山,也是大功一件啊!”
他这话看似寻常,却暗藏机锋:既是暗示朱贵留意人才(包括可疑人才),也是点出宋江正在积极扩张,准备“大干一场”的态势,这是故意说给那细作听的。
朱贵是何等机灵人物,立刻听出弦外之音,笑着应和:“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弟一定留心!”
王凌峰话锋一转,仿佛突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几分“抱怨”:“只是近日后勤吃紧,宋清兄弟那边总说铁料、硝石短缺,连俺那‘震天雷’的试制都耽搁了。唉,若是官军此时来犯,怕是只能多靠兄弟们的水战功夫和各处险要寨栅硬顶了……对了,朱贵兄弟,你人面广,可知附近何处能购得上好铁料?价钱好说!”
他故意将“硝石短缺”(削弱火药威力)、“依赖水战和寨栅”(暗示防御重点)这些半真半假的信息,混杂在抱怨和打探铁料的闲谈中,看似无心,实则精准地投喂给那条“鱼”。
那灰衣汉子喝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依旧低着头,但耳朵似乎微微动了动。
朱贵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面上却依旧苦笑:“王头领说笑了,小弟一个开店的,哪知道这些……”
王凌峰又坐了片刻,吃喝完毕,留下酒钱,起身告辞。经过那细作桌旁时,他似乎脚下“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手“无意”中按了一下那细作的肩膀。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王凌峰连忙道歉。
那细作身体瞬间紧绷,如同受惊的猎豹,但很快强制放松下来,低着头瓮声瓮气道:“无妨。”
王凌峰连声道歉,带着随从走出了酒店。
走出很远,直到酒店消失在视线中,王凌峰脸上的歉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他低声对一名亲随吩咐:“你立刻绕路回山,找到时迁,让他立刻暗中盯死酒店里那个穿灰衣、独自喝酒的汉子。记住,只盯不抓,看清他与何人接触,最终去向何处,速来报我!”
“是!”亲随领命,迅速离去。
王凌峰则带着另一名亲随,继续向山谷方向走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他知道,朱贵是聪明人。自己那番表演,既点破了细作的存在,又提供了足以乱真的“情报”,朱贵必然能领会他的意图,甚至会暗中配合,让那细作“顺利”听到更多“该听”的东西。
而自己最后那一“按”,绝非无意。在接触的瞬间,他已将一种取自山谷、极其细微的特殊矿粉(具有微弱异味,常人难察,但经过特殊训练的猎犬或追踪高手能识别),沾在了那细作的肩部衣物上。
这为时迁的追踪,上了一道保险。
鱼饵已吞下,鱼钩已埋下。
现在要做的,就是稳住鱼线,看这条鱼会游向何方,又会引出怎样的大鱼。
王凌峰回头,望了一眼那看似平静的酒店方向。
朱贵……你是否能明白我的用意?又是否会做出选择?
酒店内,朱贵送走王凌峰,笑容缓缓收敛。他走到柜台后,慢条斯理地拨弄着算盘,眼角的余光却始终锁定着那个灰衣汉子。
那汉子又坐了片刻,终于起身结账,低着头快步离开。
朱贵没有阻拦,只是看着那汉子远去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他低头看了看刚才王凌峰坐过的桌子,手指无意识地划过桌面。
“王凌峰……”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你到底是梁山的一条新龙,还是……一条更毒的蛇?”
他沉吟片刻,终于转身走向后堂。有些消息,他需要立刻报上山去。但如何报,报哪些,却需要仔细斟酌了。
风,掠过酒店破旧的旗幡,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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