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夜,深沉如墨,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抽打着聚义厅后院那排低矮的厢房。其中一间,窗户破损,灯火昏黄,在呼啸的风声中,如同鬼火般摇曳不定。屋内,吴用裹紧单薄的棉袍,蜷缩在板铺一角,身体因寒冷和紧张而微微发抖。他的眼睛却异常明亮,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耳朵竖起着,捕捉着外面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自他将那团关乎身家性命的纸条递出去后,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煎熬。送饭的老喽啰再来时,眼神躲闪,只匆匆放下食盒便走,不敢与他对视。这沉默,比呵斥更让人心慌。是消息送到了?还是出了岔子?蒋总管会信吗?王头领……会接纳他这个“叛徒”吗?种种猜测,如同毒蚁,啃噬着他的理智。
门外看守的脚步声依旧规律地响起,那是戴宗的心腹,忠诚而警惕。吴用知道,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招致灭顶之灾。他只能等,在绝望中等待那一线渺茫的生机。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饱读诗书,胸怀韬略,本想辅佐明主,成就一番事业,却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众叛亲离、身陷囹圄的境地。投靠王凌峰,是屈辱,是无奈,但更是他此刻唯一能看到的活路。他紧紧攥着拳,指甲陷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保持清醒。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死寂的等待逼疯时,窗外极远处,隐约传来了一声夜枭的啼叫,短促而清晰,很快被风声淹没。
吴用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是……约定的信号?!他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房门方向传来两声极其轻微的、如同石子落地的“嗒、嗒”声。紧接着,是门外看守带着疑惑的低喝:“谁?!……呃!” 一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吴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来了!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条缝隙,一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滑了进来,迅捷无比。来人全身笼罩在深灰色的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冷静光芒的眼睛。他动作干净利落,进门后立刻反手将门虚掩,目光迅速扫过屋内,最终落在蜷缩在铺上的吴用身上。
“吴学究?”黑影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金属般的质感,“奉王头领令,接你离开。噤声,随我走。”
吴用强压下心中的狂跳,努力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下床,却因久坐和紧张,双腿发软,一个踉跄。
黑影一步上前,稳稳扶住他,动作有力却不失分寸。“学究勿慌,跟紧我。”他言简意赅,同时另一只手已从腰间解下一卷细韧的绳索。
这时,窗口又是轻微一响,另一条黑影如同壁虎般滑入,落地无声。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后来的黑影迅速检查了一下倒在地上的看守(已被击晕捆绑),然后闪到窗边警戒。
“从此处走。”扶住吴用的黑影低声道,示意窗口。窗口虽然破损,但窗棂仍在。只见他手腕一抖,绳索前端一个精巧的钩爪已牢牢扣住窗框外侧,试了试力道,然后对吴用道:“得罪了。”不由分说,将吴用负在背上,用绳索迅速而专业地将他与自己捆缚结实。
“闭眼。”黑影命令道。
吴用依言闭上双眼,只感觉身体一轻,耳边风声骤起,那黑影已背负着他,如同灵猿般,凭借一根绳索,敏捷地翻出了窗口,稳稳落在院墙下的阴影里。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悄无声息。
落地后,绳索被迅速收回。另一名黑影也从窗口跃下。两人一左一右,护住吴用。院中并非空无一人,远处还有巡逻的火光,但这两名“暗影”队员对地形极其熟悉,总能提前避开灯光和巡逻路线,利用墙角、树影、假山等一切可利用的遮蔽物,悄无声息地移动。他们的脚步轻得如同猫踏雪,呼吸都控制在极低的频率。
吴用被夹在中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这就是王凌峰麾下那支传说中的“暗影”?果然名不虚传!这等身手,这等配合,潜入这戒备森严的聚义厅后院如入无人之境!对比戴宗手下那些喽啰,简直是云泥之别。他越发确信,自己选择投靠王凌峰,是唯一正确的出路。
穿过几重院落,越过一道矮墙,他们进入了聚义厅区域外围的山林。到了这里,危险性降低,但两名“暗影”队员依旧没有丝毫松懈,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很快,从林深处又闪出三条黑影,汇合一处。五人小队,将吴用护在中心,沿着一条极其隐秘的小径,快速向独龙岗方向行进。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吴用年岁已长,又久被软禁,体力不支,走得气喘吁吁,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咬牙坚持。两名“暗影”队员不时换手搀扶他,动作依旧沉稳。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出现灯火,独龙岗的轮廓在夜色中显现。岗哨明显增多,但见到这支小队和特定的暗号,纷纷无声放行。气氛与聚义厅的死寂截然不同,这里虽然安静,却充满了一种井然有序、外松内紧的力量感。
最终,吴用被带到了王凌峰书房外的小院。书房内灯火通明,映出窗纸上一个挺拔的身影。
“头领,吴学究带到。”为首的“暗影”队员在门外低声禀报。
“进来。”王凌峰平静的声音传来。
房门打开,温暖的空气和明亮的灯光涌出,让刚从寒夜中出来的吴用有些不适应。他眯着眼,被“暗影”队员扶进书房。
书房内,王凌峰端坐案后,朱武和蒋敬分坐两侧。三人的目光,同时落在狼狈不堪、衣衫不整的吴用身上。
吴用看着端坐的王凌峰,那张年轻却充满威严的面庞,那深邃沉静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他内心的一切挣扎与算计。再对比病榻上那个形容枯槁、猜忌疯狂的宋江,巨大的落差让他心中百味杂陈。羞愧、悔恨、恐惧、还有一丝微弱的希望,交织在一起。
他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沙哑哽咽,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与恳切:“罪人吴用……拜见王头领!谢头领……救命之恩!”
王凌峰没有立刻让他起身,目光平静地审视着他,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吴学究,请起吧。既来之,则安之。”
蒋敬起身,搬来一张凳子放在下首。朱武摇着羽扇,淡淡道:“学究一路辛苦,坐下说话。”
吴用战战兢兢地起身,半个屁股挨着凳子边缘坐下,垂着头,不敢直视。
王凌峰道:“你的心意,蒋敬兄弟已代为转达。你提供的消息,很有价值。”
吴用连忙道:“罪人以往……愚昧无知,助纣为虐,多有得罪头领之处!如今迷途知返,愿将功折罪,效犬马之劳!宋江……宋江其心歹毒,暗通朝廷,欲卖尽山寨兄弟以求富贵!罪人愿将所知其党羽部署、隐秘勾当,尽数禀报!”
王凌峰点了点头:“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过往之事,若你诚心归附,尽心竭力,我可既往不咎。梁山正值用人之际,望你善用才智,助我共抗强敌,保全山寨。”
这番话,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丝警告。既往不咎,但有条件——尽心竭力。
吴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同时又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再次躬身:“头领宽宏!吴用必竭尽心力,以报头领不杀之恩、知遇之情!”
王凌峰对朱武道:“军师,安排吴学究住处,加派可靠人手护卫,一应所需,由蒋敬兄弟供给。今日之事,暂不外传,但可放出风声,言吴学究已自愿投诚,献上重要情报。”
朱武拱手:“明白。”
王凌峰最后看向吴用:“你先安心住下,调养身体。具体事宜,日后由朱武军师与你详谈。”
“是!谢头领!”吴用恭敬应道,在朱武的示意下,退出了书房。
当他走出那扇门,重新呼吸到寒冷的空气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从一个冰冷的囚笼,进入了另一个充满未知却可能蕴含生机的天地。回头望了一眼聚义厅方向,那里依旧死寂黑暗。而这里,灯火通明。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吴用的命运,已经彻底与宋江割裂,绑在了王凌峰的战车之上。是福是祸,唯有时间才能证明。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尽管王凌峰要求暂不外传,但“吴用投靠王头领”的风声,还是迅速在梁山核心圈子里传开,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而当这消息传到聚义厅,传入缠绵病榻的宋江耳中时,可想而知,将会引发何等山崩地裂般的反应。
梁山的权力格局,随着吴用这一步棋的落下,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天平的一端,已重重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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