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文感受着双腿接触地面带来的踏实。
不再是在海底深处的那种悬空感，而真真实实的触感。
俩人站在亚特兰王都附近一处，能俯瞰整个港口和部分王宫的山崖上。
他看着下方熟悉的景象，心中涌起怀念的情感。
他离开并不算太久，但感觉仿佛已经过了一生。
祁冀站在他身侧，穿的是上次扮演学者的那一套，“想回去吗？”
莱文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反问道：“你会放我回去吗？”
“不会。”
“那你为什么还要问这些明明就知道结果的问题。”
祁冀抬手指了一下港口方向，笑意不达眼底，“因为我会让你，连这个问题的想法都会没有。”
“好好看吧，我的小王子。”
就在这时，港口方向传来了响亮的礼炮和民众的欢呼声。
只见王宫仪仗簇拥着一个年轻的身影，正在举行某种庆典游行。
那被簇拥在中央的，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华贵的王太子礼服，脸上略显青涩和努力模仿威严的笑容，正向着欢呼的民众挥手。
那是......他的弟弟，莱斯德！
而莱斯德的身边，站着他的父王，以及内务大臣伯奈特和海军上将夫罗纳等一众重臣。
他们看着莱斯德，脸上带着欣慰和支持的笑容，仿佛早已忘记了还有一个生死未卜的长子。
莱文僵在原地，碧蓝的眼眸死死盯着下方那其乐融融的一幕。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的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被遗忘。
“看来，你的位置被人取代的很彻底啊，我亲爱的，前王太子殿下。”
莱文喃喃自语，声音颤抖，“不！不可能......父王他，还有夫罗纳将军他们......”
“需要听得更清楚些吗？”
祁冀轻笑一声，指尖微动，下方港口喧嚣的声音被一股力量清晰地传导上来，聚焦在国外与大臣们的对话上。
只见伯奈特对国王说道：“陛下，莱斯德殿下聪慧仁德，深受民众爱戴，实乃亚特兰之福，比起那位，与深海邪物有所牵连的前王太子，莱斯德殿下无疑是更能引领王国走向光明未来。”
国王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但很快便被坚定取代。
他拍了拍莱斯德的肩膀：“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莱斯德，今后，亚特兰就交给你了。”
“定不负父王所托！”
而夫罗纳将军，那位曾经誓死护卫莱文的硬汉，此刻也只是沉默地站在新王太子身后，默认了这一切。
“听说是莱斯德殿下，解救了整个珊瑚村，他才是我们亚特兰的英雄！”
“莱斯德殿下智慧勇敢，有他，是我们整个亚特兰的幸运。”
“莱斯德殿下还如此的帅气英俊，怕是整个亚特兰的姑娘都要放心暗许！”
......
最刺耳的，是莱斯德在接受民众欢呼时，对着身边心腹压低声音说的话，“我那个好哥哥，恐怕早就成了深海怪物的点心了，曾经他仗着长子的身份处处压我一头，如今可算死了。”
“恭喜殿下，本想着让他在风暴中死去，却没想到让他走了运。可他还是太蠢，自己跑去送死，倒是成全了殿下。”
说话的人，竟是那日莱文在风暴中救下的卡尔。
“我那哥哥，就是太善良，不过也得亏他善良，不然我还真没办法获得这么多民心。”
“殿下英明。”
一股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愤怒席卷了莱文。
他守护的子民在为新君欢呼，他敬重的父王选择了新的继承人，他信任的将军保持了沉默，而和他血脉相连的弟弟，竟然一直视他为眼中钉。
祁冀欣赏着他脸上每一丝痛苦的表情。
他伸手，冰冷如毒蛇的手指抚上莱文剧烈颤抖的后背，声音带着蛊惑，“看到了吗？莱文，这就是你誓死守护的真实。脆弱，善变，而且，毫无价值。”
莱文挥开他的手，眼中充满了血丝，“你满意了？看到我这样，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只是让你看清真相，你的王国已经抛弃了你，你的亲人更是对你避之不及，你现在还认为，你的牺牲和守护，有意义吗？”
莱文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辩驳都苍白无力。
下方的欢呼声如同最尖锐的嘲讽，刺穿了他所有的坚持和信念。
为什么会这样？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莱文。一是，我帮你杀了他们，让他们带着你所坚持的真实，一起埋葬，二是，你跟我回深渊，永远忘记亚特兰，忘记他们。”
“别......别伤害他们。”
莱文纵使心中有所不甘，但他还是不想去伤害这片，曾经养育过他的土地。
“我跟你回去，别伤害他们。”
还是那么善良。
祁冀瞥了一眼下方得意洋洋的莱斯德。
这海心的眼光可真差，看上个这么两面三刀的蠢货。
没他眼光好，小王子太善良了，让人想要狠狠的破坏。
“好，我答应你，不伤害他们。但莱文你要知道，只有我，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抛弃你，你的归属，只能是我。”
祁冀的那双黑眸死死地盯着莱文，仿佛要让他永远刻入自己的灵魂之中。
谁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莱文没有回答，只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祁冀看着他那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他伸出手，将莱文揽入怀中。
冰冷的怀抱，此刻却成了莱文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莱文。”
在莱文看不到的角落，祁冀抬手对莱斯德下了深渊最恶毒的诅咒，不至死，但却能让人夜夜受梦魇的困扰，一点点被梦魇吞食入腹，最终清醒地看着自己走向灭亡。
捏死这些蝼蚁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他要让他们慢慢的，自己一步步走向灭亡。
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这任务做的，跟度蜜月一样。
“我们回家。”
黑暗再次笼罩两人，消失在山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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