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行车的铃声打破了田野的宁静。
两个穿着干部模样的人朝着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公社革委会的赵副主任，以铁面无情着称，旁边跟着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干事。
“沈松青同志呢？叫他过来。”赵副主任声音洪亮，带着上位者压迫感。
很快，沈松青就被叫到了大队部。
隔着窗户，外面围观的村民能看到赵副主任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正神色严厉地对沈松青和大队支书说着什么。
沈松青背对着窗户，站得笔直，看不清表情，但那挺直的背脊，却透露出形势的严峻。
“听说了吗，有人匿名举报沈队长。”
“举报啥？”
“还能有啥，生活作风问题，偏袒那个小少爷，说他以权谋私，跟男知青搞不正当关系！”
“天爷，这要是真的，沈队长可就完了。”
流言在人群中迅速发酵。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那个依旧坐在树荫下的祁冀。
周熠云和王田淼也站在人群里。
周熠云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担忧，眼底却藏着一丝快感。
祁冀合上记分本，漂亮的桃花眼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慢悠悠的站起身，拍了拍白色裤子上沾染的灰尘，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径直朝着大队部走去。
“祁冀！领导正在谈话，你不能进去！”守在门口的小干事试图阻拦。
祁冀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伸手推开了。
屋内，气氛凝重。
赵副主任看到闯进来的祁冀。
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过分，气质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少年，再看看他头上那枚扎眼的红色发卡，眉头皱的更紧。
赵副主任的眉头皱的更紧，语气严厉：“你是谁？进来做什么？没看到我们在谈工作吗？”
沈松青回头，看到祁冀，眼神一紧，下意识地想把他护在身后。
祁冀却抢先一步，走到屋子中央，目光平静地迎上赵副主任审视的眼睛。
他声音清亮，带着他特有的骄纵：“我叫祁冀，就是匿名信里那个被沈队长偏袒，和他作风不正的另一个当事人。领导调查，总不能只听一面之词吧？我来配合调查。”
赵副主任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弄得一愣，沉下脸：“好，你来得正好！祁冀同志，群众反映，沈松青同志利用职权，为你更换轻松岗位，安排你住进他家，是否存在此事？”
“岗位是我自己要求的。”
祁冀抬着下巴，语气理所当然，“我身体弱，干不了重活，沈队长作为领导，关心知青身体状况，合理安排工作，有什么问题？难道非要我累死在地里，才叫不偏袒？”
“那你住进沈松青家又怎么解释？男女......男男有别，这像什么话！”
赵副主任差点说顺嘴，及时改口，脸色更加难看。
“我乐意，他愿意，关别人什么事？”
祁冀挑眉，眼神轻蔑地扫过窗外看热闹的人群，最终在周熠云和王田淼脸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
“总比有些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吃我的用我的，转头就写匿名信捅刀子的强吧。”
祁冀最终看向赵副主任：“领导，您要查作风问题，是不是也该查查这种忘恩负义，背后伤人的小人？”
周熠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王田淼气得想冲进来，却被人拉住。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赵副主任被他这番连环炮怼的有些接不上话。
主要是祁冀这态度太坦然了，让那些罪名仿佛根本不值一提。
“你们这样住在一起，就是不符合规定，容易让人说闲话！”
祁冀轻笑一声，“规定有说不准收留无家可归的同志吗？我当初在知青点被人排挤欺负，差点活不下去，是沈队长心善收留我，难道见死不救就符合规定了？领导，您要是觉得我们住在一起不合适，那也行......”
他话锋一转，看向沈松青，眼神带着无辜：“沈队长，既然领导发话了，那我今晚就搬回知青点，反正也就继续被人指指点点......”
他越说越可怜，“晚上睡觉被子会湿，或者走路会不小心摔跤......没关系，我习惯了，应该死不了。”
沈松青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心脏还是不受控的会心疼。
他又怎么舍得让祁冀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他上前一步，挡在祁冀身前，对着赵副主任，声音低沉：
“赵副主任，祁冀同志住在我家，是我个人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他的工作岗位，也是基于实际情况安排，如果有什么问题，我沈松青一力承担。”
“但是，让他回知青点，不可能，他的安全，我负责。”
沈松青目光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那姿态，分明是在说：想动祁冀，先过我这一关。
赵副主任看着眼前这一幕。
一个骄纵漂亮却言辞犀利，一个沉默寡言却态度强硬，两人站在一起，竟有种莫名的和谐，与不容外人插足的默契。
他再看向窗外议论纷纷的村民，心里跟明镜似的。
这匿名信，八成就是出于私怨。
但事情闹到公社，他也不能不处理。
他思考片刻，严肃道：“沈松青同志，祁冀同志，你们的态度我知道了，但群众反映的问题，组织上不能置之不理。”
“从现在起，沈松青暂停队长职务，接受调查，祁冀同志，暂时保留记分员工作，但要严格遵守纪律，注意影响。”
说完，他带着干事转身离开。
暂停职务！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祁冀看着沈松青垂在身侧紧握的拳头，心里那点玩闹的心思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意。
他看着赵副主任离开的背影，又瞥了一眼不远处难掩得意的周熠云。
他装几天柔弱小白兔，怎么总有人上赶着找死呢？
动他的人？
很好。
祁冀抬起手，碰了碰自己发间的红色发卡，对着周熠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周熠云，你很有勇气，这笔账，我们慢慢算。”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到沈松青身边，无视了周围所有的目光，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
“愣着干什么？回家了，青哥哥，职务停了正好，陪我。”
沈松青低头，看着少年清澈眼底映出自己的身影，那里没有担忧，没有害怕，只有全然的依赖。
他心中的郁气和沉重，竟消散了大半。
他反手，轻轻握住了祁冀拽他衣袖的手，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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