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山风呜咽。
林夜和莉雅一前一后,押着那个被捆成粽子的俘虏,如同两个幽灵般穿行在崎岖的山林间。俘虏的嘴被破布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呜”声,四肢被坚韧的塑胶扎带反剪在背后,任何挣扎都只是徒劳地消耗体力。
回到他们临时栖身的山洞,洞口的篝火已经燃至尾声,只剩下暗红的炭火在夜风中忽明忽灭。
莉雅熟练地将俘虏扔在洞穴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林夜则面无表情地走到洞穴深处,从一个军用防水箱里取出一只半满的铁皮水桶。
没有丝毫犹豫,他拎着水桶走到俘虏身边,高高举起,然后猛地倾斜。
“哗啦——!”
夹杂着冰冷寒意的溪水兜头盖脸地浇下,那名在颠簸中本就昏昏沉沉的匪徒一个激灵,猛地呛咳着苏醒过来。他剧烈地扭动着身体,像一条离了水的鱼,眼中先是茫然,随即被无尽的恐惧和愤怒所取代。
莉雅上前一步,利落地扯掉了他嘴里的破布。
“呸!呸!你们这群该死的……”匪徒吐出几口混着泥沙的冷水,嘶哑的嗓子里立刻喷涌出最污秽的咒骂,“有种就给老子一个痛快!别他妈玩这些花样!等独眼老大找到你们,一定会把你们的皮活剥下来!”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洞穴里回荡,显得色厉内荏。他试图用最凶狠的姿态来掩饰内心的恐慌,那双在火光下闪烁不定的眼睛,早已出卖了他。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眼前这个黑发黑眸的男人并没有被激怒,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看不出来。林夜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渊,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物件。
这种彻底的漠视,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人心寒。
林夜不急不躁,转身从角落里拖出一个沉重的、涂着军绿色油漆的金属方块。他在匪徒困惑不解的注视下,检查了一下油量,然后握住一根拉绳,猛地一拽。
“突!突!突……”
一阵沉闷而古怪的声响后,那个金属方块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嗡——嗡——嗡——!”
这是一种匪徒从未听过的声音,一种纯粹、暴力、充满了机械力量的咆哮。它瞬间压过了洞外的风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紧紧攥住了他的心脏。洞穴的石壁在这剧烈的轰鸣中仿佛都在微微颤抖,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
匪徒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于未知的、原始的恐惧。这是什么魔法?还是某种恶魔的低语?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林夜从容地从背包里拿出几个巴掌大小的黑色装置,将它们连接到那台轰鸣的柴油发电机上。他随手将这些装置往洞壁上一放,它们便像长在了石头上一样牢牢吸附住。
然后,他按下了其中一个装置上的开关。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强光,如同太阳在咫尺之遥瞬间炸裂,从那几个小小的黑色装置中喷薄而出。刺目的白光驱散了洞穴里所有的黑暗,将每一寸岩石的纹理都照得纤毫毕现,甚至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都清晰可见。
洞穴,在这一刻亮如白昼!不,是比白昼更耀眼,更纯粹,更冷酷!
“啊——!”
匪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可那强光仿佛能穿透眼皮,在他的视网膜上烙下了一片灼热的白。他感到双眼刺痛,泪水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巨大的轰鸣声冲击着他的耳膜,无法直视的强光灼烧着他的视觉,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由噪音和光芒构成的地狱熔炉。
他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神明在上,这是什么力量?凡人怎么可能凭空制造出如此耀眼的“太阳”和如此恐怖的雷鸣?
林夜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片白光之中,冰冷的强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让他看起来宛如执掌审判的神只。
他拿出一支黑色的、笔状的物体,轻轻按动。
下一秒,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清晰地从那支“笔”里传了出来,混杂在发电机的轰鸣中,显得尤为诡异和恐怖。
“救命……啊!”
“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魔鬼……你是魔鬼……”
这些声音……是他同伴的声音!是斥候小队里每一个兄弟临死前的哀嚎!
匪徒猛地睁开那双刺痛流泪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夜手中的录音笔。声音就是从那个小东西里发出来的,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仿佛他的兄弟们正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死亡的痛苦。
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如果说发电机和探照灯是超出理解的“神迹”,那么这支能“囚禁”死人声音的魔鬼造物,则彻底击溃了他对现实世界的认知。
“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的声音颤抖着,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嚣张。
林夜依旧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薄薄的、会发光的石板——一台平板电脑。他修长的手指在上面轻轻划过,屏幕亮起,一幅清晰无比的画面呈现在匪徒面前。
画面中,是一个山谷的俯瞰景象。山谷里有几十座破败的帐篷和木屋,篝火点点,还有一些米粒大小的人影在其中走动。在山谷的入口处,甚至还有简陋的箭塔和巨马。
匪徒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那……那是他们的巢穴!是碎骨帮盘踞的废弃矿场!
他认得那座歪脖子树,认得老大“独眼”最大的那顶帐篷,甚至认得那条通往茅厕的小路!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这个人,是怎么站到天上去,把整个营地的样子都看得一清二楚的?难道他是神明吗?还是长着翅膀的恶魔?能够飞到连雄鹰都无法企及的高空,像神一样俯瞰着他们这些凡人?
“轰鸣的雷霆”、“人造的太阳”、“囚禁亡魂声音的魔器”,以及这来自“神之视角”的窥探……
一连串超出他想象极限的冲击,如同摧枯拉朽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那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所有的嘴硬、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帮派忠诚,在这样绝对无法理解的伟力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
匪徒彻底崩溃了,他涕泪横流,身体筛糠般地抖动着,看向林夜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与恐惧,仿佛在仰望一尊随时可能降下神罚的真神。
“求求您……魔神大人……不,神明大人!饶我一命!我知道什么就说什么,绝不敢有半句谎言!”
林夜终于收起了平板电脑,探照灯的光芒依旧刺眼,发电机的轰鸣依旧震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这个已经彻底丧失抵抗意志的灵魂,声音第一次响起,冰冷而没有一丝波澜。
“你们的首领,叫什么?”
“独眼!他叫独眼龙!以前是帝国的逃兵,心狠手辣!”
“多少人?”
“加上我们……总共差不多有六十号人!都是附近活不下去的流民和亡命徒!”
“巢穴在哪?”
“就在黑石镇西北方向三十里外的废弃矿场!那里易守难攻,只有一个主入口!”
林夜的提问精准而高效,匪徒的回答则像是竹筒倒豆子,不敢有丝毫的停顿和隐瞒。他详细地描述了矿场的防御布局,哪个位置有暗哨,哪个时间段巡逻队会换防,甚至连“独眼”喜欢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习惯都抖了出来。
冷酷的强光照耀下,一个庞大而凶残的匪帮势力的所有秘密,就这样被一个吓破了胆的俘虏,毫无保留地呈现在林夜这个异界“玩家”的面前。
一张通往下一个“副本”的详细攻略地图,已然绘制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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