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峥眼神骤然锐利，几乎是本能反应，猛地拔出手枪，冰冷的枪口直接抵在了洛阳的太阳穴上！
同时另一只手迅速将还有些发懵的洛渺拽到自己身后牢牢护住，声音冷得如同淬了冰：
“你在养丧尸？！”
顾渊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周身隐隐有电弧闪烁，目光死死锁定那个被捆绑在床头的身影。
没错！在医务室最里面，一张病床旁边，一个身影被粗糙的绳索一圈圈捆绑在床头的铁架上。
他低垂着头颅，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喉咙里发出压抑而沙哑的、属于丧尸的嗬嗬声。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只标准的、活着的丧尸！
洛阳被突如其来的枪口和裴峥身上散发出的骇人杀气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连连摆手，声音都变了调：“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啊！”
他看着眼前气势迫人、眼神冰冷的裴峥和顾渊，再想到自己一路上的欺骗和可能带来的误解，巨大的委屈和恐惧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滚落下来，带着哭腔喊道：“呜……你们能不能听我说完啊……我不是坏人……”
洛渺被裴峥护在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洛阳，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哭……哭了？！这画面怎么搞得像我们三个大男人在欺负他一个似的……】
裴峥和顾渊显然也没料到洛阳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们预想中，对方要么暴起反抗，要么狡辩抵赖，这直接大哭……属实有点超出他们的应对经验。
尤其是这哭声，配上洛阳那张清秀又带着点稚气的脸，杀伤力不小。
裴峥握着枪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脑子里甚至冒出一个荒谬的念头：这要是能做亲子鉴定，他非得拉着洛阳和洛渺去验一验，看这说哭就哭、眼泪说来就来的本事是不是祖传的。
顾渊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洛阳，又瞥了一眼那个被绑着的、似乎并无攻击意图的丧尸，心中的警惕稍缓，叹了口气，语气放缓了些：“别哭了，先把话说清楚，这个丧尸……你认识？”
洛阳用力吸了吸鼻子，用手背胡乱抹掉眼泪，哽咽着回答：“不、不认识……”
洛渺眨巴着眼睛，更加疑惑了：“不认识？！不认识你把他绑在这里？！还……还‘养’着？”
洛阳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那是在……末世爆发大概两个星期后……我、我准备来学校找……找那些‘朋友’的时候，在路上碰到了他。”
他指了指被绑着的丧尸，“当时他还是正常人，他说他也要来这个大学城找人，正好和我同路，我们就……就结伴而行了。”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后怕：“可想而知，两个人在这末世里赶路，会遇到多大的麻烦……我们躲躲藏藏，好不容易快到学校了，结果……不出意外，他被丧尸咬伤了。”
“我发现他被咬之后，昏迷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洛阳回忆着，眼神里带着困惑，“我当时以为他死定了，或者会变成丧尸，但是很奇怪，他既没有像有些人那样觉醒异能，也没有立刻尸变。
就一直昏迷着，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我……我不能把他丢下不管，就带着他，好不容易找到了这个相对安全的医务室躲了起来。”
“直到前几天，”洛阳的声音低了下去，“他突然醒了……但是，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过！”
他急忙强调，生怕裴峥他们不信，“他真的没有咬过人！我把他绑起来，是怕他控制不住自己跑出去，万一被其他人看到，肯定会……肯定会杀死他的！我只是想……想保护他……”
听完洛阳的叙述，裴峥和顾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不定。
一个被丧尸咬伤后，没有立刻尸变，也没有变成异能者，而是昏迷许久后变成了一种……保留部分人类意识的丧尸？这闻所未闻！
顾渊沉吟片刻，缓缓朝着那个被绑着的丧尸走了过去，谨慎地保持着安全距离。
似乎是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那个一直低着头的丧尸，动作极其缓慢地、有些僵硬地抬起了头。
当他的面容完全暴露在光线之下时，顾渊的脚步猛地顿住，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这张脸……虽然肤色是死寂的灰白，瞳孔也失去了人类的光泽，变得浑浊灰暗，但五官轮廓却依旧清晰，甚至能看出原本的俊朗。
那丧尸浑浊的灰色眼珠缓缓转动，聚焦在顾渊身上，干裂的嘴唇极其艰难地、一字一顿地翕动着，发出嘶哑破碎的音节：
“莫……幽……”
洛渺耳朵尖，听到了这微弱的音节，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丧尸……说话了？！”
顾渊压下心中的震惊，试探着问道：“你叫莫幽？”
那丧尸似乎努力地想要摇头，但脖颈显得很僵硬，他再次艰难地开口，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一点点：“我……叫……沈、墨。”
旁边的洛阳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原来你叫沈墨啊！相处这么多天了，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
洛渺无语地看了洛阳一眼：“……你跟他相处了那么久，连名字都没问？”
洛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他……他不怎么爱说话的，之前清醒的时候，就只说要去学校找一个人，叫什么‘莫幽’，但我又不认识那个莫幽，问了也白问……”
顾渊仔细检查了一下沈墨的状态，眉头越皱越紧：“皮肤颜色、瞳孔……都已经不是人类的特征了。
但是……为什么还会保留如此清晰的人类意识和记忆？甚至能进行简单的交流？”
裴峥也走上前，观察着沈墨。
确实，他的皮肤是冰冷的灰白色，指甲也变得青黑尖锐，完全符合丧尸的特征。
可那双灰暗的眼睛里，却似乎还残存着一丝属于人类的……痛苦和迷茫？
洛渺蹲下身，与坐在床边的沈墨平视，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直接问道：“你……吃什么的？”
这个问题让在场的几人都愣了一下。
洛阳连忙回答：“他这阵子什么都没吃哦！我给他拿过面包，拿过饼干，甚至偷偷藏起来的肉干，但他看都不看，一点想吃的意思都没有，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小了些，“他好像……也不想咬我。”不然他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洛渺在心里紧急呼叫系统：【系统！系统！这是什么情况？这沈墨算什么？半人半尸？】
系统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哟，终于想起我来了？】
洛渺：【……别贫了，快说！】
系统这才正经起来：【这种情况……虽然极其罕见，但确实存在，可以理解为一种‘临界状态’，处于人类和丧尸之间，他们无法被人类社会接纳，同样，也没有丧尸会把他们当做同类，听起来……挺可悲的。】
洛渺追问：【那他们这种……‘生物’，到底需不需要进食？】
系统回答：【他们没有普通丧尸那种对血肉的疯狂渴望和食欲，也感受不到生理上的饥饿，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吃东西，只是吃了也没什么感觉，无法从中获取能量。
维持他们这种状态的能量来源……目前未知。
不过，我记得资料显示，这种临界体通常因为意识与身体的矛盾会变得极其狂躁，像他这样能保持相对平静，甚至能被简单束缚住的……很少见。】
洛渺心中一动，他绕到床的另一侧，看向捆绑沈墨的绳索。
果然！那绳索虽然还缠在他身上，但靠近他手腕的部分，已经被磨得几乎断裂，只是虚虚地搭在那里。
也就是说，沈墨早就能够挣脱束缚，他只是……自己选择被“绑”在这里而已。
洛渺轻声对沈墨说：“你把绳子放开吧，就这么拉着，也不舒服吧？”
沈墨灰暗的眼珠转向洛渺，沉默了几秒，然后缓缓地、主动地松开了手。
粗糙的绳索从他身上滑落，掉在地上。
他抬起头，灰暗的目光落在洛渺脸上，似乎在仔细辨认，然后嘶哑地开口：“你……和他……好像。”
洛渺笑了笑，语气温和：“是你说的那个莫幽吗？”
沈墨点了点头，灰暗的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眷恋的情绪。
洛渺心里有些触动，继续问：“莫幽……是你的朋友吗？”
沈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然后清晰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他顿了顿，更加艰难，却异常坚定地补充，“是……爱人。”
洛渺愣住了。
爱人……在末世前，这或许是世间最美好的词汇之一。
可现在……一个变成了这般模样的“人”，去寻找他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不在人世的“爱人”……这其中的辛酸与绝望，让人不忍细想。
但洛渺很快收敛了情绪，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声音坚定：“好！那我们就去找莫幽！”
几分钟后，顾渊和洛阳前往附近的宿管室，按照原计划搜集可能残留的食物。
医务室，只剩下裴峥、洛渺，以及安静坐在里面、望着窗外的沈墨。
裴峥看了眼仿佛与周围死寂环境融为一体的沈墨，又将目光落回身边有些出神的洛渺身上，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洛渺回过神，眼神有些迷茫，轻声问：“裴峥……你说，他的爱人如果看到他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还会爱他吗？”
裴峥有些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为什么这么想？”
洛渺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如果一个人……习惯了你以前的样子，喜欢你以前的样子，等你彻底改变之后，变得完全不同了……他还会……继续喜欢吗？”
他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久远的、模糊的画面。
那是在孤儿院的院子里，小小的他哭着跑向总是很温柔的院长。
‘院长，院长……为什么他们都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他们都被领走了，只有我没有人要？是我哪里不好吗？’
院长愣了一下，随即蹲下身，轻轻擦掉他的眼泪，叹了口气，眼神温柔得让人想哭，那温柔里却又带着一丝深深的无奈，她摸着他的头说：‘小渺啊……想要别人喜欢你，有时候……不能完全做真实的自己，你得学会……‘装’一点啊……要表现得符合他们的期望才行……’
那段记忆并不愉快，甚至带着点孩童时期无法理解的委屈和茫然。
“会。”
一个低沉而肯定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拉回。
洛渺猛地抬头，看向裴峥。
裴峥倚靠在门框上，目光沉静地落在他脸上，重复了一遍，语气笃定：“我会。”
洛渺怔怔地看着他。
裴峥继续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我想，无论我的爱人变成了什么样子，只要他的本质未变，只要他还是他，我都会爱着他。”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但是，如果他因为自身的改变而走上了歧路，做了错事，伤害了无辜的人，那么，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他的对立面，阻止他，甚至……与他为敌。”
他看着洛渺眼中闪过的震惊和不解，语气放缓，带着一种近乎郑重的承诺：“但那不代表我不爱他了，恰恰是因为爱，我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沉沦，我会想办法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教他，陪他，一起重新走回光明的地方。”
洛渺呆呆地看着裴峥，看着他深邃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还有那眼底深处不容置疑的认真和……温柔。
那种温柔，和他记忆里院长的温柔不一样，更坚定，更有力量，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
裴峥看着洛渺有些恍惚的样子，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发梢，那里似乎粘上了一点暗红色的污渍，应该是之前杀丧尸时不小心溅上的血点。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帮他捻掉。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洛渺头发的前一刻，洛渺像是受惊般猛地向后一缩，躲开了他的碰触！
【嗯？我为什么要躲开？】洛渺自己心里也愣了一下，这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
系统凉凉地吐槽：【呵呵，神经反射呗。】
裴峥的手悬在半空，他挑了挑眉，看着洛渺那副明显受到惊吓的样子，语气带着点玩味：“躲我？”
洛渺脸颊有点发烫，强作镇定地反驳：“瞎，瞎说！我就是……就是被你突然伸手吓了一跳而已！”
裴峥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非但没有收回手，反而缓缓向前逼近了一步。
洛渺看着他靠近，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身体下意识地就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裴峥的手臂撑在洛渺耳侧的墙上，将他圈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低头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闪烁的眼神，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没躲我？”
洛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压迫感弄得心慌意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裴峥看着他这副紧张到快要同手同脚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另一只手终于抬起来，目标明确地伸向他的头发。
洛渺吓得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没有到来。
他只感觉到裴峥的手指在他发梢极快地捻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好了。”裴峥直起身，拉开了距离，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仿佛刚才那个极具压迫性的人不是他。
他甚至还好整以暇地拿出纸巾擦了擦手。
洛渺呆呆地睁开眼睛，摸了摸刚才被“袭击”的头发，那里似乎……干净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裴峥只是想帮他弄掉脏东西！
一股被戏弄的羞恼涌上心头，洛渺气得跳脚：“你你说一声不就行了？！非要靠那么近！吓死我了！”
裴峥擦着手，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无辜：“本来是想指一下让你自己弄的，但看你这么‘害怕’……我就顺手帮你了。”
洛渺：“！！！” 他感觉自己要被这人的恶趣味气死了！
“你们……也是恋人吗？” 一个嘶哑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洛渺吓了一跳，猛地转头，才发现沈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们旁边，正用那双灰暗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洛渺脸一红，大声反驳：“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墨淡淡的说：“在他发誓永远爱你的时候。”
洛渺：“！！！他啥时候和我发誓永远爱我了啊？！不对！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混乱的对话逼疯了。
沈墨被洛渺激动的反应弄得有点困惑，他又仔细看了看裴峥和洛渺，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理解错了，慢悠悠地补充道：“哦……是，还不知道啊……”
洛渺：【……什么意思？这沈墨的脑子是不是也因为变异，变得不太好使了？】
他感觉跟沈墨沟通有点费劲。
系统：【……】它选择保持沉默。
洛渺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开，忽然想到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他在心里问系统：【系统，你说……像沈墨这种半人半尸的‘临界体’，他的脑袋里……会不会也有晶核啊？】
系统被这个问题吓得数据流都紊乱了一下：【！！！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杀人（尸）取核吗？！宿主我警告你！这种想法很危险！】
洛渺无语：【……我就问问！好奇而已！你看我像是那种丧心病狂的人吗？】
系统这才松了口气：【正常情况来说，是没有的，晶核是纯粹丧尸化能量高度凝结的产物。
像他这种处于临界状态、还保留人类意识的个体，能量体系是混乱且不稳定的，无法形成稳定的晶核。】
洛渺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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