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第一课就是高难度!酸菜鱼啊!那可是讲究汤底、鱼片、火候的硬菜,以前我看他做都觉得步骤繁琐得像在搞化学实验。
但“父皇”下了旨,“儿臣”岂敢不从?更何况,这还是他变相认可我、依赖我的开始。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奔赴省城最大的生鲜市场。按照“圣旨”要求,精准定位到镇口老张家腌酸菜的省城代销点,感谢万能的手机地图,又在水产区跟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大眼瞪小眼半天,才在老板“你到底买不买”的眼神中,硬着头皮指定了那条最精神,看起来最凶的。
回到宾馆附带的小厨房,这里不得不感谢周老师帮忙找的是带厨房的公寓式酒店,我严阵以待。面前摆着手机,视频通话已然接通,屏幕那头是我爸靠在病床上的大脸,背景是医院雪白的墙壁。我妈在旁边探头探脑,一脸紧张,仿佛我要进行的是核试验而不是做菜。
“爸,材料备齐了。”我举起酸菜和还在袋子里扑腾的鱼,像是在进行视频验货。
我爸眯着眼,凑近屏幕看了看,鼻子里发出一种介于满意和挑剔之间的气音:“嗯……酸菜颜色还将就。鱼……看着还行。开始吧,第一步,杀鱼,刮鳞,去内脏,片鱼片!刀要快,下刀要准,片要薄而匀称!”
一来就是地狱模式开场?我以为至少从熬汤开始!
我深吸一口气,拿出研修班练就的杀鱼技巧,开始跟那条草鱼搏斗。过程惨不忍睹,鱼鳞飞溅,鱼血横流,我呢,手忙脚乱,表情狰狞。
屏幕那头,我爸看得眉头拧成了麻花,胸口起伏明显加剧。我都能预感到下一秒那熟悉的咆哮就要穿透屏幕震碎我的手机。
然而,预想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临。
他只是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发出一连串被强行压抑住的咳嗽:“咳!咳咳咳……慢点!笨手笨脚的!……咳……顺着鱼骨!别用死力气!……咳……你是切鱼还是砍柴?!”
声音依旧是吼的,但力度明显降了八度,更像是气急败坏的指导,而且中间还被咳嗽打断了好几次,杀伤力大打折扣。
我妈赶紧在旁边给他拍背顺气,小声劝:“慢慢教,慢慢教,孩子这不是在学嘛……”
我爸喘着粗气,憋得脸通红,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瞪着眼睛,但语气居然真的放缓了一点,带着一种极其别扭的耐心:“……看好了!鱼头鱼骨卸下来,留着熬汤。片鱼片,刀斜着,从尾巴进刀,片……对,就这个角度……厚薄要一样!不然煮出来生熟不均!”
我依言照做,全神贯注,感觉比在研修班考核还紧张。他竟然真的没有破口大骂,虽然指导词依旧充满了“笨”、“慢点”、“不对”这类词汇,但好歹有耐心。
在他的“远程怒吼式教学”下,我终于磕磕绊绊地把鱼片好了。虽然厚薄不均,大小不一,离他要求的“薄如蝉翼”相差甚远,但好歹是片完了。
“凑合吧!”屏幕那头,我爸极其勉强地给了个评价,然后指挥我熬汤底:“鱼头鱼骨煎一下,加热水,大火滚!汤要白!酸菜炒香再放进去!调料……等等!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正拿起一小撮花椒准备投入油锅。
“那是花椒吗?!谁让你放花椒了?!王老头家那酸菜自带麻味!放了就抢味!笨!”
我吓得赶紧放下花椒。好险!差点又踩雷!
在他的实时监控下,汤底终于熬得浓白,酸菜炒出了香味,鱼片也勉强上了浆。
最后一步,下鱼片。火候是关键。
“水沸了就转小火!不能让水大滚!一片一片下!抖散开!十秒!就十秒!立马关火!”我爸盯着屏幕,眼睛都不眨,仿佛能透过电磁炉看到里面的水温。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严格按照指示操作。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快!捞出来!”我爸一声令下。
我迅速将烫熟的鱼片捞出,铺在碗底,浇上滚烫的酸菜汤,最后撒上葱花、蒜末、干辣椒段,淋上一勺热油——
“刺啦!”一声,香气瞬间爆炸开来,弥漫在整个小厨房!
成了!我小心翼翼地将这碗历经“千辛万苦”、在我爸“远程遥控”下完成的酸菜鱼端到手机摄像头前,声音都带着点颤抖:“爸,您……您看看?”
屏幕那头,我爸凑得很近,眯着眼,仔细打量着汤色、鱼片的状态、油泼的程度,看了足足有一分钟。
然后,他靠回枕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喉结滚动了一下,淡淡地说了句:
“嗯……看着……还行。赶紧送过来吧,凉了腥气。”
没有夸奖,但也没有挑刺!甚至还催我送过去!这在他这里,已经相当于“优秀”了!
我差点喜极而泣!
“哎!好嘞!我马上打包给您送过去!”我忙不迭地应道。
打包的时候,我听到视频那头,我妈小声问我爸:“看着真不错哈?薇薇真能干!”
我爸没直接回答,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然后像是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声音很轻,但我耳朵尖,捕捉到了:
“……还行……总算……没太傻……”
我低着头,偷偷笑了。
看吧,暴君不是转性了,他只是换了一种更别扭、更迂回的方式来表达他的认可和关心。就像这碗酸菜鱼,汤底热烈,鱼片鲜嫩,但总少不了那一点点提神醒脑的酸辣味。
这才是老林家独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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