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秦的第二次朝会开始了。
这次赵信准备得比较充足，他早早起来用过早饭，便精神抖擞地来到宫城。晨光熹微中，数十位朝臣肃穆地簇拥着，向着象征帝国威仪的四海归一殿行去。由于蒙恬与扶苏已远赴北方边境，如今军方柱石便只剩老成持重的王翦老将军。赵信此刻正恭敬地跟随在这位传奇人物的身后。
对于王翦，赵信内心充满敬佩与尊重。特别是其指挥若定、运筹帷幄的统兵能力，即便赵信身负关羽的武勇传承，也深知自己在这方面难以企及。
他虽自信统率一二十万军队不成问题，但若要像王翦那样驾驭近百万人的庞大兵团，如同韩信般展现出统帅级的天赋，则非他所长。那是一种超凡的才能。当然，赵信最向往的，还是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快意恩仇。真要他像王翦那样稳坐中军帐运筹帷幄，他反而会觉得束手束脚。
不多时，百官已行至宏伟的大殿阶前。就在这时，殿门微启，一名仪态雍容、相貌娇美的女子款步而出，身后跟着十余名手捧托盘的年轻宫女。
赵信心中微讶：这是何人？竟出现在皇帝与重臣议政的四海归一殿？此地绝非后宫嫔妃可随意踏足之所。
“见过胡姬娘娘！”
前方李斯、王翦等人纷纷躬身施礼。
胡姬？胡亥的生母？
赵信恍然。他在宫中任职两个多月，倒是听闻过这位胡姬，真人却是头一次见。可即便身为帝妃，未经宣召，也不该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莫非是来送早膳的？
恰逢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飘来，赵信目光扫向那些宫女手中的托盘，上面果然摆放着精致的餐具。还真是送早饭的……皇帝的女人亲自来送早饭，似乎……也勉强说得过去？
“诸位大人免礼。”胡姬含笑回应，姿态得体。眼前皆是支撑大秦的栋梁之臣，她自然不敢怠慢。
胡姬转身欲向后宫方向走去，百官也准备步入大殿。然而，当胡姬行至赵信身旁时，脚步却突兀地停了下来。
“想必阁下便是郎中令赵信赵将军了吧？”胡姬的目光落在赵信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赵信忙躬身回应：“正是末将。”
“呵呵，”胡姬忽然展颜一笑，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柔和，“听闻赵将军勇武非凡，于万军之中勤王救驾，力挽狂澜。今日一见，果然气宇轩昂，名不虚传。”
这突如其来的赞誉让赵信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的名声都传到后宫深处了？而且，这种带有明显评价意味的话，由皇帝的妃子口中说出，怎么听都觉得有些逾矩和不妥。
“娘娘谬赞，末将愧不敢当。”
赵信面上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心中却已升起警惕。
胡姬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如同变脸般换上了一副冰冷的神情，语气也转为严厉：“赵将军年少成名，身居九卿高位，可谓是春风得意。不过——”
她刻意拉长了语调，“本宫奉劝赵将军，理当时时谨小慎微，切莫因一时得意而肆意骄纵轻狂！否则，惹得陛下不喜，前程堪忧！”
什么意思？！
赵信被这劈头盖脸的“敲打”弄得一时愣在原地。骄纵轻狂？这四个字和他有半文钱关系？他入朝为官以来，除了与部下正常饮宴，既不结党营私，也未曾与哪位重臣有过深交，更无跋扈之举。这顶帽子扣得实在莫名其妙！
“胡姬娘娘，此言何意？”
赵信皱紧眉头，语气也沉了下来。
胡姬却只是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带着宫女们扬长而去，留下赵信独自感受着周围官员若有若无的探究目光。
步入宏伟的四海归一殿，赵信心头那股憋闷感仍未散去。他走到王翦身侧，低声请教：“王老将军，胡姬娘娘方才所言……究竟是何用意？”
王翦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淡淡道：“何意？不过是在敲打你罢了。”
“敲打我？”赵信简直无语，“末将自问行事并无不妥，这‘骄纵轻狂’从何说起？莫非……末将无意中得罪了这位娘娘？”
他在心中迅速过了一遍：自己职责是护卫宫禁，后宫之地从未踏足，嫔妃更是从未接触，得罪胡姬根本无从谈起。难道是因为胡亥？可自己连胡亥的面都没见过！
又或者……是陛下借胡姬之口敲打自己？这个念头刚起就被赵信否定了。以始皇帝嬴政的雄才大略和帝王心术，若真要敲打臣子，绝不会假借后宫妃嫔之口，这简直是侮辱始皇帝的威严。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赵信担任郎中令以来，并未与朝中任何派系起过明显冲突。御膳堂那几个太监？那点小事，胡姬犯得着为此出头？
等等……太监？赵信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一个人——赵高！此人正是胡亥的老师，中车府令，掌管皇帝车马符印，深居内宫，能量不小！自己整治御膳堂太监，必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或者落了赵高的面子？而胡姬作为胡亥生母，与赵高关系密切……原因原来在这里！
想通关节，一股无名火在赵信心中腾起。自己堂堂九卿之一的郎中令，帝国权力金字塔顶端的重臣之一，竟被一个后宫嫔妃当众训斥，如同教训不懂事的下人！她怎么不去敲打李斯？不去敲打王翦？是看他年轻好欺吗？
“哼！”赵信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冷哼，脸色微沉。
一旁的王翦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轻叹一声，低声道：“赵信，老夫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老将军请讲。”赵信收敛怒意，恭敬道。
王翦缓缓道：“胡姬所言，虽有失偏颇，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赵信闻言，嘴角忍不住撇了撇：“老将军也认为末将骄纵了？”
“非也。”王翦摆摆手，“你虽少年得志，身居高位，但观你平日言行举止，并无逾矩轻狂之处。”
他话锋一转，声音带着阅尽沧桑的厚重。
“只是老夫这一生，见过太多青年才俊。他们也曾意气风发，锋芒毕露。然而，权力如同美酒，易使人沉醉迷失。多少人最终未能抵挡其诱惑，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歧途。若能懂得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以你的资质能力，未来之路，方才是真正的坦荡光明。”
赵信听明白了。王翦这是在劝他低调做人，暂且隐忍。可他心中不免有些憋屈：自己才坐上郎中令的位置没多久，寸功未立，寸土未封，就要开始“苟”了？王翦能韬光养晦，那是因为人家功勋盖世，早已位极人臣，急流勇退是智慧。而自己呢？顶级的爵位没到手，漂亮的公主老婆没娶到，躺平的资本都还没攒够呢！
韬光养晦？哼，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
赵信的目光扫过殿内肃立的百官，最后投向那高高在上的御座方向，心中那份被冒犯的怒意与对未来的野望交织在一起。胡姬的敲打非但没能让他退缩，反而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更深的涟漪。他暗暗握紧了拳，赵高……这笔账，暂且记下了，惹不起皇帝的女人还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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