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开拔。
那一日,整个京城,鸦雀无声。
皇帝的御驾,由九条蛟马拉动,黄金铸就的车身,在日光下流淌着刺目的光辉,如同天穹之上巡视人间的烈日。
车驾旁,叶惊鸿一身黑衣,骑着一匹通体漆黑的战马,与那片辉煌的金色,形成了最鲜明的对立。
他没有带任何亲卫。
但在他与御驾之间,却始终隔着八名身穿暗金色甲胄,气息渊深如海的皇家供奉。
他们是皇帝最后的影子。
他们的视线,有七成,都落在了叶惊鸿的身上。
那不是监视。
那是一种融入骨血的,本能的戒备。
一种野兽在面对更恐怖的同类时,竖起全身鬃毛的姿态。
皇帝的车帘,没有掀开。
但叶惊鸿能感觉到,在那层明黄色的丝绸之后,有一道目光,始终锁定着自己。
那道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情绪。
只是纯粹的,存在。
【叮!“近距离监视协议”已激活。】
【核心节点“大夏皇帝”与你的物理距离:9.7米。】
【协议效果分析:你的任何大规模军事调动,均需通过皇帝节点的口头或书面授权。你与军中将领的任何私下接触,都将被记录并分析。】
【当前自由度评估:37%。】
叶惊鸿的脸上,依旧是那片万古不变的冰川。
名为君臣同心,御驾亲征。
实为,画地为牢,贴身看管。
这盘棋,确实越来越有趣了。
大军一路向南。
离开了京畿的繁华,天地间的景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荒凉下去。
沃野千里,变成了被焚烧过的焦土。
村庄的废墟里,看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只有被野狗啃食过的,发黑的骨头。
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腐臭与血腥的,甜腻的味道,越来越浓。
随行的文武百官,一个个面色惨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
就连那些新晋提拔起来的,自诩悍不畏死的军中将领,在看到一名被吊在枯树上,肚子被剖开,塞满了毒蛇与蝎子的斥候尸体后,也忍不住别过头去。
唯有叶惊鸿,和那辆黄金御驾,一如往昔。
一个,是早已见惯了尸山血海。
另一个,则是早已习惯了将人命,视为棋盘上的数字。
十日后。
大军抵达南疆边境,一座名为“鹰愁”的山脉。
翻过这座山,便是南方第一重镇——镇南关。
斥候来报,皇帝下令,全军于山脚下安营扎cai,他要亲自登上山巅,亲眼看一看南疆的战局。
山巅之上,狂风呼啸。
皇帝终于走出了他那座黄金囚笼,他换上了一身玄色武服,腰悬天子剑,立于悬崖之畔。
他的身后,是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
叶惊鸿站在他的身侧,目光投向远方。
下一刻。
即便是那些早已通过无数份加急战报,对战况有所预料的官员,在亲眼看到那副景象时,依旧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
地平线的尽头,一座雄伟的黑色孤城,被围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蠕动的潮水中央。
镇南关。
而那片潮水,是由无数的人头,无数的兵刃,无数面象征着蛮荒与杀戮的兽皮大旗,汇聚而成的,绝望的海洋。
五十万蛮族大军。
他们没有严整的军阵,没有统一的甲胄。
他们就像一片从地狱里涌出的,最原始的灾祸。
数不清的投石车,正将一颗颗包裹着硫磺与黑油的巨石,砸向那座孤城。
城墙之上,早已是千疮百孔。
黑色的浓烟,冲天而起,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不祥的灰色。
震天的战鼓声,与凄厉的喊杀声,跨越了数十里的距离,依旧清晰地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搅动着他们的五脏六腑。
南蛮王风无忌的帅旗,那面用人皮缝制的,画着狰狞鬼脸的旗帜,就立于大军最中央。
他似乎根本不急于攻破那座摇摇欲坠的雄关。
他在围点打援。
更像是在享受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他有恃无恐。
【扫描战场数据模型……】
【敌方单位:南蛮王叛军,数量约51万。】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异常能量波动。】
【正在进行深度解析……发现高阶武者能量信号173个,巫蛊系能量信号49个。】
叶惊鸿的视线,穿透了那片混乱的战场。
他看到了。
在那些狂热的蛮族士兵之中,混杂着一些极其诡异的存在。
那是一些身手矫健,动作远超常人的武者。
他们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了蛮荒的暴戾。
但他们每一次发力,每一次吐纳,周身都会带起一缕微不可察的,扭曲的剑意。
那剑意,叶惊鸿很熟悉。
是天剑宗的剑意。
却又被某种邪异的力量污染,变得不伦不类,充满了疯狂与毁灭的气息。
【数据对比完成。】
【该能量信号与“天剑宗长老”数据模型相似度:67%。】
【判定:天剑宗余孽,已与南蛮王合流,并对其功法进行了邪异化改造。】
叶惊鸿的目光,再次移动。
他看向了蛮军后方,那些被重兵保护起来的,数十座巨大的黑色帐篷。
帐篷之外,站着一群人。
他们没有穿戴任何甲胄,只是在裸露的皮肤上,用不知名的血液,纹满了扭曲的符文。
他们手中,持着由人骨与兽骨串联而成的法杖。
他们的嘴唇,在无声地翕动着,仿佛在吟唱着某种古老的,不属于人间的咒语。
随着他们的吟唱,一团团拳头大小的,五彩斑斓的“浓雾”,从他们身前的瓦罐中,升腾而起。
那不是雾。
那是亿万只细小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的毒虫,汇聚而成的虫云。
虫云,飘向镇南关。
叶惊hong的感知世界里,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守城的,精锐的大夏士兵,在接触到虫云的瞬间,他们的身体,便从内部开始崩溃。
没有伤口。
没有哀嚎。
他们的皮肤,迅速浮现出大片大片的尸斑,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蜷缩,干瘪。
短短数息之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变成了一具漆黑的,散发着恶臭的干尸。
巫蛊之术。
【警告:检测到高阶咒术“蚀魂蛊”。】
【能量层级:三阶(初)。】
【破解方案分析中……需要特定属性的能量进行中和,或以绝对力量,摧毁施术者本体。】
叶惊鸿收回了目光。
他终于明白,南蛮王风无忌那有恃无恐的底气,从何而来。
那五十万悍不畏死的蛮族大军,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最不值一提的筹码。
他真正的底牌,是那些隐藏在军中的天剑宗余孽,是这些能够操控毒虫,施展巫蛊之术的蛮族祭司。
是这些,超凡脱俗的力量。
寻常的军队,在他们面前,根本不是在打仗。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群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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