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几乎要撕裂人的鼓膜，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浓郁的硫磺与腐肉混合的气味，充斥了整个狭窄的裂隙。熔岩蠕虫那如同移动山脉般的庞大身躯，每一次扭动都引得大地震颤，碎石簌簌落下，砸在临时撑起的能量屏障上，漾开一圈圈急促的涟漪。
“撑不住！杨工，屏障能量指数暴跌！最多再承受一次正面撞击！” 一名联盟士兵嘶声吼道，他的脸上混合着机油、汗水和无法掩饰的恐惧。他手中的脉冲步枪枪口炽热，但对那覆盖着冷却岩浆岩和硬化角质层的庞然巨物而言，不过是烦人的蚊蝇叮咬。
杨萤半跪在地，她的便携式终端与屏障发生器高速连接，纤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疯狂舞动，试图重新校准能量分配，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沿着她紧抿的嘴角滑落。“我知道！别催！能量流被它的生物场干扰了，紊乱不堪！” 她的声音竭力保持冷静，但尾音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暴露了她同样濒临极限的神经。她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拾荒者——黄凌，他正依托着一块巨岩，用一柄改装过的火药动能步枪笨拙地射击，试图吸引蠕虫的注意力，效果甚微。该死的，如果不是为了和他争夺那块晶核，怎么会惊动这沉睡在地底深处的怪物！
黄凌的感觉糟糕透了。肺部火辣辣地疼，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辐射尘的颗粒感和高温的灼烧感。肾上腺素带来的短暂亢奋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肌肉的酸软和体力的急剧流失。他能听到老金在另一侧大声指挥着几名拾荒者同伴进行牵制性射击，但声音在蠕虫的咆哮和岩石崩裂声中显得如此微弱。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渊海水，开始漫上每个人的心头。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怪异的感觉突兀地击中了黄凌。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也不是气味。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流动感。就在他几乎要被疲惫和恐惧吞噬的瞬间，他胸口的能量芯片似乎轻微地温了一下，旋即，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波动”像水纹般扫过他的感知。那不是五感中的任何一种，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关于“能量”本身的直觉。
他“感觉”到左侧岩壁后方大约三十米处，地底有一股相对稳定却潜藏汹涌的热流正在缓慢积聚——那或许是某种小型地脉分支，也可能是蠕虫活动引发的能量淤积点。同时，他“感觉”到正疯狂冲击屏障的熔岩蠕虫，其庞大的生物能量核心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在其颈部偏下的位置，有一个异常明亮、剧烈搏动的“结”！那并非视觉所见，而是在他脑海中形成的一种模糊却强烈的方位感和能量强弱的概念。
更强烈的一种“预感”袭来：蠕虫的下一次攻击，将是全力扑向屏障右侧那个已经裂纹密布的区域！
这一切的感知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到黄凌自己都无法理解这信息从何而来。
“右边！它要撞右边！” 黄凌几乎是凭借本能嘶吼出声，声音因急切而沙哑撕裂，“那后面是空的！能量不稳！”
他的喊声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突兀而可笑。
杨萤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过黄凌，带着浓浓的质疑和一丝被干扰的恼怒。“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她的仪器都未能精确预测这生物的攻击模式，一个拾荒者凭什么？
“信我一次！” 黄凌没有时间解释，也无法解释。他猛地端起枪，不再漫无目的地射击蠕虫坚硬的身躯，而是将所有剩余弹药，疯狂倾泻向他自己所“感知”到的那个剧烈搏动的能量结——颈部下侧那个点！
砰砰砰！火药武器沉闷的轰鸣声响起。大部分子弹依旧被弹开，溅起一串串火花，但似乎有几发击中了某种相对脆弱的地方，熔岩蠕虫发出一声掺杂着暴怒和些许痛楚的怪异嘶鸣，庞大的头颅猛地甩动了一下，原本直冲屏障右侧的撞击轨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偏差。
就是这细微的偏差，决定了生死！
轰！！！
如同陨星坠地！熔岩蠕虫的头颅狠狠砸在屏障右侧前方不到五米的地面上，而非最脆弱的屏障本身。恐怖冲击力将地面炸开一个深坑，炽热的岩浆和碎石如同暴雨般四溅。屏障剧烈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终究没有彻底破碎！
猛烈的震动将所有人都掀翻在地。
杨萤在跌倒的瞬间，瞳孔骤缩。她清晰地看到了攻击轨迹的变化，也看到了黄凌那看似毫无意义却意外奏效的集中射击。不是巧合！他刚才的预警…不是巧合！
她来不及多想，求生本能和工程师的高效让她立刻做出反应。“快！左侧！所有人向左侧岩壁撤退！快！” 她尖叫着，同时手指在终端上完成了最后一次强行校准，将屏障剩余能量的百分之七十瞬间转移到遭受剧烈震动的右侧区域进行加固，剩下的能量勉强维持着左侧一个狭窄的通道。
“老金！带人走左边！” 黄凌从地上爬起，吐掉嘴里的泥灰，继续对着那个能量结射击，试图进一步激怒和吸引蠕虫的注意力，为其他人争取那宝贵的几秒钟撤退时间。
熔岩蠕虫摇晃着从坑中抬起狰狞的头颅，被彻底激怒的它，注意力果然更多地锁定了不断对它造成骚扰性疼痛的黄凌。它张开深渊巨口，内部炽热的岩浆光芒开始急速凝聚！
“黄凌！躲开！它要喷吐了！” 老金声嘶力竭地吼道，一边组织剩下的人连滚爬爬地冲向杨萤指示的左侧相对安全的区域。
黄凌头皮发麻，那致命的能量凝聚感在他模糊的感知中如同一个即将爆开的太阳。他猛地向旁边一块巨大的玄武岩后扑去！
炽热的熔岩流束几乎是擦着他的后背轰击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岩石瞬间被熔化蒸发，留下一个冒着青烟的可怕坑洞。高温气浪将他狠狠推撞在岩壁上，背后传来一阵灼痛感，装备包边缘甚至冒起了焦烟。
“呃…” 黄凌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但此刻他顾不得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继续移动。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却稳定的脚步声接近。一只手有力地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搀扶起来。
黄凌愕然抬头，看到的竟是去而复返的杨萤。她脸色苍白，另一只手还紧握着她的便携终端，屏幕上闪烁着复杂的能量流图。
“还能动吗？” 杨萤的声音急促，却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和质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陷入绝境后被迫形成的、带着审视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务实，“你的破枪没用！跟我来！我知道它的能量运行模式了，干扰它！需要你的…” 她顿了一下，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你的那种‘感觉’！”
黄凌愣了一下，随即咬牙点头。两人没有任何多余交流，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向着左侧团队方向汇合。熔岩蠕虫在他们身后发出愤怒的咆哮，巨大的身躯扭转，开始再次蓄力。
裂隙中，暂时幸存的人们蜷缩在相对稳固的岩壁下，劫后余生的喘息声中充斥着痛苦的低吟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破碎的屏障发生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
黄凌靠在冰冷的岩石上，剧烈地咳嗽着，背后的灼痛一阵阵传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能量芯片，它依旧微微散发着余温。刚才那救了他、也救了大家一命的诡异感知，究竟是什么？是芯片的作用？还是…别的什么？
他抬起头，恰好迎上杨萤投射过来的复杂目光。那目光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当前绝境的忧虑，有工程师固有的理性分析，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探究。
裂隙之外，熔岩蠕虫那令人窒息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短暂的喘息结束了，危机远未解除。但某种基于生死考验的、极不稳固的同盟，就在这弥漫着硫磺味与死亡气息的废墟中，被迫达成了第一步。
信任的幼苗刚刚破土，而其根基，是黄凌自己都无法说清的、那模糊而神秘的感知能力。前路依旧黑暗，但这微弱而不合常理的光，或许是唯一能指引他们穿过这片深渊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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