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病中那句无意识的梦呓——“……不可尽付一人之手……”,如同寒冬里的一盆冰水,将林凡因书院获批而升起的热忱浇了个透心凉。月倾城通过王伟转达的这份密报,其警示意味远比任何正式的弹劾都要强烈。它赤裸裸地揭示了在帝王那看似鼎力的支持背后,那条名为“猜忌”的底线从未消失,反而随着林凡影响力的扩张而愈发清晰。
“格物书院”这棵幼苗,在得到内帑滋养的同时,也被推到了风暴眼中心。
林凡将自己关在书房半日,再出来时,眼中的锐气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审慎。他召来了王伟和墨方。
“书院的事,按计划推进,但声势可以适当放缓一些。”林凡指着规划图,“尤其是与军械、火药相关的工坊和课程,暂不设立,对外只宣称教授数学、农工、水利、博物等民用之学。”
墨方扶了扶他的单片水晶镜片,皱眉道:“林师,如此一来,书院之‘格物’精髓,岂非大打折扣?连星弩的改进思路,高炉炼铁的法子,都……”
“墨兄,”林凡打断他,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根基未稳,枝叶不可过繁。先让朝野习惯‘格物’的存在,让它与民生改善挂钩,而非总与奇技淫巧、军国利器联系在一起。此乃长久之计。”
王伟立刻领会了林凡的意图,低声道:“老板是想……韬光养晦?”
“是藏锋于鞘。”林凡点头,“陛下内帑支应,是殊恩,也是枷锁。书院的一举一动,都在陛下眼中。我们越是表现得人畜无害,只专注于‘利国利民’的琐碎实务,陛下便越能安心。”
他转而看向王伟:“河北和登州那边,有什么新消息?”
王伟面色凝重起来:“‘鼍龙’的身份查到了,真名独孤陀,是河北一带最大的盐铁商,与河北世家关系盘根错节,此前一直很低调。我们的人发现,他名下的一支船队,近期频繁往来于登州外海的一些无名岛屿,运输的并非寻常货物,而是大量密封的陶罐和木箱,守卫极其森严。结合之前关于‘猛火油’(石油)和‘硫磺’的线索,八幡残部很可能在登州外海建立了新的据点,正在囤积制造‘燃烧弹’的原料。”
林凡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登州,大唐东北重要港口,亦是未来跨海用兵的战略要地。若被敌人在此地经营,后果不堪设想。
“能否混进去?”林凡问。
“难。”王伟摇头,“独孤陀手下的人行事诡秘,且对我们极为警惕。我们派去的几个好手,连靠近核心区域都做不到,反而折损了一人。”
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外部威胁迫在眉睫,内部环境又如履薄冰,林凡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朱黑胖标志性的大嗓门和沉重的脚步声。
“东家!东家!俺老朱又来报喜啦!”
只见朱黑胖端着一个硕大的食盘,兴冲冲地闯了进来,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他今天没穿厨袍,反而套了件不伦不类的绸衫,显得格外滑稽。
“黑胖,何事如此喧哗?”林凡暂时按下心中烦忧,问道。
“嘿嘿,东家,您尝尝这个!”朱黑胖将食盘往书案上一放,揭开盖子,里面是几块金黄酥脆、撒着芝麻和类似孜然香料的面饼,香气扑鼻。“这是俺最新研制的‘五香乾坤饼’!用了西域胡商那儿搞来的安息茴香,哦,就是那孜然,还有俺秘制的香料粉!”
林凡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外酥内软,咸香可口,带着浓郁的孜然风味,确实美味。“不错,黑胖,你这手艺越发精湛了。”
“岂止是不错!”朱黑胖得意地眉毛都要飞起来,“东家,您猜怎么着?就因为这饼,俺给咱们书院,立下大功了!”
原来,自那日“格物开窍饼”香飘国子监后,朱黑胖食髓知味,隔三差五就弄点香味霸道的新花样,故意在隔壁国子监学子们饥肠辘辘的饭点烹饪。今日这“五香乾坤饼”的香气更是威力惊人,竟引得十几名年轻监生实在按捺不住,偷偷翻墙过来,想讨块饼吃。
恰好今日国子监司业(副校长)孔颖达之子孔志约前来书院工地“探查敌情”,撞见了这幕。他本想厉声呵斥这些“有辱斯文”的监生,却不料朱黑胖眼疾手快,直接将一块刚出炉、烫手的“五香乾坤饼”塞到了他手里。
孔志约本想扔掉,但那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他鬼使神差地咬了一口……然后就彻底被这从未体验过的味觉风暴征服了。
“那孔小先生,吃完一块,愣了半天,然后拉着俺的手,非要问这饼是如何做的!”朱黑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俺就跟他瞎掰啊,说这和面水温要遵循‘格物测温法’,烤制火候要符合‘勾股象限原理’,香料搭配那是‘五行相生相克’……反正就是把东家您平时念叨的那些词儿,全给用上了!”
林凡、王伟和墨方听得目瞪口呆。
朱黑胖越说越兴奋:“您猜怎么着?那孔小先生听得两眼放光,说‘格物之学,竟连膳食一道也如此精深奥妙!’然后,他……他当场就表示,要辞了国子监的学籍,来咱们格物书院报名!说要专修这‘格物食学’!”
“什么?!”林凡差点被口水呛到,“孔颖达司业的公子,要弃明投暗……不是,要弃文从格,来学做饭?!”
“对啊!”朱黑胖一拍大腿,“俺已经替他登记了,第一个正式报名的世家子弟!还是国子监司业的儿子!俺这算不算给书院立了大功?东家,您可得给俺记上一功,俺要求不高,把这书院食堂边上那间小院拨给俺当‘膳食研究院’就成!”
林凡扶额,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朱黑胖,真是歪打正着,用几张饼,竟然撬动了士林最顽固的堡垒之一——孔家的墙角!这事若传开,恐怕比十份招生简章都管用,但也定然会引来孔颖达的滔天怒火和士林更猛烈的口诛笔伐。这到底是韬光养晦,还是惹是生非?
他正哭笑不得之际,王伟手下的一名密探匆匆送来一封插着鸟羽的急信,来自登州。
林凡拆开一看,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信是潜伏在登州的暗桩冒死发出的,内容简短却触目惊心:
“确认独孤陀船队运送乃猛火油、硝石、硫磺。岛上有倭人工匠,疑造喷火柜(早期火焰喷射器)。其三日后将运一批成品至登州港,借漕帮旧仓查验。属下欲近查,恐力有未逮。”
机会与危险并存!
林凡猛地站起身,眼中精光闪烁。一直被动防御绝非良策,必须抓住敌人运输成品的机会,拿到确凿证据,才能给予其致命一击。
“王伟,立刻挑选最精锐的人手,带上墨方最新改进的袖箭和烟雾弹,随我秘密前往登州!”
“东家,您要亲自去?”王伟一惊,“太危险了!而且陛下和朝堂这边……”
“书院有朱黑胖‘立功’,暂时吸引火力,正好方便我们行动。”林凡深吸一口气,“至于陛下……若我们能一举捣毁此寮,拿到他们勾结外敌、图谋不轨的铁证,便是最好的‘自证’与‘破局’!”
他看向窗外,夕阳正缓缓沉入远山。
三日后,登州港,那批危险的“成品”之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杀机?而他这番看似冒险的主动出击,又能否真正化解那高悬于顶的帝王猜忌?
(第161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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