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并不长，大约旋转下降了两层楼的高度。每一步都踏在锈蚀的金属格栅上，发出空洞而刺耳的回响，在下方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惊心。夜莺和铁匠几乎是滚落般冲下最后几级台阶，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勉强停住。
上方，机械臂运行的摩擦声和毒气喷射的嘶嘶声并未追下来。那道惨白的光束在楼梯口扫了几下，似乎因为某种限制——或许是能源，或许是程序设定——并未向下延伸。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也消失了，只剩下他们自己如同风箱般剧烈的喘息，以及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
暂时安全了。
冷光棒在坠落过程中脱手，滚落到不远处，幽蓝的光芒照亮了这片新的空间。这里与上方宏伟、规整的数据大厅截然不同。更像是一个……被遗忘的维修通道或者储藏区。低矮、压抑，管道和线缆如同扭曲的藤蔓般在头顶和墙壁上盘踞，滴落着不知名的冷凝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更浓重的霉味、金属锈蚀味，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生物组织腐败的甜腥气。
“你怎么样？”夜莺第一时间看向铁匠的手臂。草药的清凉感似乎压制了腐蚀，但伤口依然狰狞，失血和疼痛让他的脸色在冷光下显得苍白。
“还行。”铁匠咬着牙，用没受伤的手撑起身子，警惕地打量四周，“这鬼地方……感觉比上面还糟。”
夜莺捡起冷光棒，光芒所及之处，景象令人不安。地面不再是干净的金属，而是覆盖着一层黏滑的、暗褐色的物质，踩上去有些软腻。墙壁上除了管道，还能看到一些不规则的、如同肿瘤般凸起的结构，表面布满细微的孔洞，有些孔洞里似乎还有微弱的、萤火虫般的磷光一闪而过。
这里不像是一个纯粹的数据存储设施。
夜莺再次尝试她的战术平板。屏幕依旧破碎，但令人惊讶的是，那个微弱的数据流信号又出现了！而且比在上方时清晰、稳定了许多！界面虽然依旧扭曲，但已经能辨认出更多的字符。
【……生物基质活性检测……低……】
【……神经链接同步率……＜ 0.1%……】
【……档案完整性校验中…… Sigma碎片…… 97.8%……】
【……警告：检测到未登记生命体征入侵……启动非标准协议……】
Sigma碎片！97.8%的完整性！密钥碎片果然在这里！但“生物基质”？“神经链接”？还有最后的“非标准协议”……一股寒意顺着夜莺的脊椎爬升。
她将平板展示给铁匠看，铁匠的眉头也紧紧锁起。“生物实验？北极光计划还涉及这个？”
旧世界的禁忌领域远比他们知道的要复杂和黑暗。
信号源指向这个狭窄通道的深处。两人别无选择，只能小心翼翼地向内探索。脚下的黏滑感让人恶心，头顶不时滴落的冰冷液体更添心理压力。通道蜿蜒曲折，仿佛通向某种巨大生物的腹腔。
走了大约几十米，通道开始变宽，前方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空间入口。入口处被一种半透明的、如同生物薄膜般的物质部分遮挡，薄膜上血管般的纹路隐约可见，还在极其缓慢地搏动。
而就在这入口处的地面上，他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几具骸骨。不是现代人的骨骼，更像是旧纪元人类的遗骸，穿着早已腐败成碎片的制服。其中一具骸骨的姿势十分诡异，他并非躺倒，而是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向前伸出，手指深深抠进了地面那层黏滑的物质中。他的头骨转向入口的方向，下颌大张，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更让人心惊的是，这些骸骨并非完全白骨化，他们的骨骼表面，甚至残存的衣物纤维上，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与地面同质的暗褐色生物基质，仿佛正在被这诡异的空间缓慢地“消化”吸收。
铁匠用匕首小心地拨动了一下最近的那具骸骨，骸骨瞬间碎裂，化成一片被基质包裹的粉末。
“他们……死前在抵抗什么？还是想进去？”铁匠的声音干涩。
夜莺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被那具伸手的骸骨旁边的一个物品吸引。那是一个老旧的、金属材质的身份牌，虽然布满污垢，但依稀能看到上面的刻字：【dr. A. Silus - project prometheus - clearance Sigma】。
A. 赛勒斯博士。普罗米修斯计划。西格玛权限。
他就是密钥碎片的保管者？他死在了这里，死在距离他守护的秘密仅一门之隔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是上面的防卫系统杀死了他们？还是……这扇薄膜之后的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夜莺的平板再次剧烈震动，数据流疯狂刷新！
【……生物基质活性上升！警告！3%……5%……】
【……神经链接尝试……拒绝……非授权意识……】
【……非标准协议激活！清除机制启动！】
几乎在平板发出警告的同时，周围的环境变了！
地面上那层暗褐色的基质突然开始像活物一样蠕动、增厚！墙壁上那些肿瘤状的凸起物表面的孔洞张开，喷出淡淡的、带着甜腥味的粉色雾气！同时，一阵低沉的呢喃声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那不是声音，而是某种意识的直接侵入，混乱、疯狂，充满了饥饿感！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防卫系统！这是一个活着的、或者说半活着的生物-机械混合体！它在尝试与他们建立“神经链接”，失败后，启动了基于生物组织的“清除机制”！
“后退！”铁匠大吼，挥舞匕首砍向试图缠上他脚踝的基质触须，但那黏滑的物质被切断后迅速再生。
后退的路也被蠕动的基质封堵了！粉色雾气让他们的视线开始模糊，头脑发晕。那脑海中的呢喃声越来越响，试图瓦解他们的意志。
夜莺感到一阵恶心和恐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她举起平板，对着那扇搏动的生物薄膜门。数据流显示，密钥碎片（Sigma碎片）的信号源就在门后！而且，平板的信号似乎与门后的某个东西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鸣！
“门后！碎片在门后！”夜莺喊道，“这基质……这雾气……可能都是受门后的东西控制！”
必须进去！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唯一完成任务的希望！
铁匠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怒吼一声，不再理会脚下的纠缠，将全身力量灌注到未受伤的手臂上，匕首带着破空声，猛地刺向那扇半透明的生物薄膜！
噗嗤！
匕首像是刺入了某种坚韧的皮革，阻力极大，但最终还是穿透了！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烂和消毒水气味的浓烈味道从破口处涌出！薄膜剧烈地颤抖、收缩，仿佛感到了痛苦。
周围的基质蠕动和雾气喷发瞬间加剧，呢喃声变成了尖锐的嘶鸣！
“帮我！”铁匠死死抵住匕首，不让破口愈合。
夜莺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将冷光棒连同她那只屏幕碎裂的平板，一起塞进了铁匠撕开的破口之中！
——
灵栖谷核心，林风的意识本已因之前的干预而虚弱不堪，但就在夜莺将平板塞入生物薄膜的瞬间，他感到一股截然不同的、冰冷而混乱的意念波动，如同溃堤的洪水般顺着那微弱的联系反向冲击而来！
这不是纯粹的机械逻辑，也不是自然之灵的低语。这是一种被扭曲的、充满痛苦和贪婪的**意识**！是那个生物-机械混合体的核心！
【小心！】林风只能发出最本能的警告，但他的意识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被这股混乱的意念冲得摇摇欲坠。他“看到”了扭曲的生物组织、闪烁的数据流、还有无数痛苦嘶嚎的灵魂碎片交织在一起的可怕景象。
这不仅仅是数据深渊……这是旧世界疯狂实验留下的**黏合点**，是机械与血肉、数据与灵魂错误融合产生的怪物！
他的干预，似乎不仅没能帮助夜莺和铁匠，反而让他们更深地陷入了这超越理解的恐怖之中！
薄膜之后，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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