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纱,官道两旁的草木缀满露珠,在初阳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四人三骑的影子在薄雾中时隐时现,马蹄踏过湿润的泥土,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澈一手控缰,另一只手臂始终保持着半环抱的姿势,将许星遥牢牢护在身前,仿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林师兄。”许星遥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我还没脆弱到走几步路就吐血的地步。”他微微侧首,晨雾中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弧度。
林澈重重哼了一声:“你最好是。”语气虽硬,揽着手臂却不着痕迹地松了松。
银团子似乎察觉到气氛变化,雪白的耳朵轻轻抖动,故意放慢脚步让身后的枣红马跟上。
周若渊端坐马背,碧玉洞箫横陈膝上。修长的手指每隔三息便在箫孔轻点一次,荡开的灵气涟漪无声扫过四周植被。当指尖第七次落下时——
“嗒。”
叩击声突兀地卡在半拍。他的手指悬在“商”字孔上方半寸,指腹下的箫管传来细微震颤。这不是风声,不是虫鸣,而是三里外某根树枝断裂的响动。
“不对劲。”他勒住缰绳的瞬间,碧玉洞箫自膝头弹起,悬在身前寸许之处微微震颤。箫尾青玉坠子无风自动,在晨光中划出危险的弧度。
“怎么了?”三个字刚落,林澈的手已按在短戟上。银团子感应到杀意,雪白鬃毛间瞬间炸开细密冰刃。瑶溪歌腰间的银铃反常地寂静,铃舌仿佛被无形之力禁锢,连最细微的颤动都没有。
周若渊翻身下马,玄色衣摆扫过沾露的草叶。他单膝触地,食指按在湿润的泥土上——
看似寻常的晨露中,却在指尖触及之处,草叶上残留的黏液散发极淡腥气,又带着诡异的檀香味。
“有东西跟着我们。”他声音压得极低,洞箫突然倒转,箫孔对准三丈外一丛赤浆草。青芒闪过,草叶间炸开火星,被灼烧的草汁散发出与方才相同的腥檀气息。
瑶溪歌的银铃突然发出刺耳鸣响,铃身剧烈震颤着从她腰间挣脱,悬停在半空。她指尖掐诀,一缕青翠的木灵之气渗入地面,所过之处泥土翻涌,显出一道蜿蜒的银线——那痕迹时隐时现,蛇形轨迹中竟夹杂着细密的北斗纹路。
“是蟒蛇?”林澈皱眉,“这荒郊野外的,有蛇不是很正常?”
“不。”周若渊的洞箫突然横挡在他身前。箫孔中流转的灵气在空气中凝成七枚青色星点,恰好与地上银线尽头的图案重合,“这条蛇……是冲我们来的。”
话音刚落,草丛深处突然传来“沙沙”的声响。四人同时回头,只见一条银鳞巨蟒从阴影中缓缓游出,蛇身足有碗口粗细,鳞片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额间七点蓝斑排列如北斗,蛇瞳猩红,直勾勾地盯着许星遥。
“天枢教的把戏!”林澈瞬间反应过来,短戟“噼啪”炸开青紫色雷光,将周围雾气都映成诡谲的紫烟。
银鳞蟒蛇信急颤,猩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它蛇身如弓弦般绷紧,鳞片间迸出细碎星火,下一秒竟化作一道银色闪电直扑许星遥面门!
“退后!”周若渊的碧玉洞箫横空一扫,《镇魂调》的音波在空气中凝成青色屏障。蟒蛇獠牙撞上音障的刹那,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异变陡生!
那蟒蛇在半空诡异地扭转身形,蛇尾如钢鞭般横扫,带起刺耳破空声。林澈侧身翻滚,短戟在蛇尾擦过的瞬间斩出三连击——
铿!铿!铿!
戟刃与蛇鳞相撞,炸开一串刺目火星。林澈虎口发麻:“这蛇鳞比玄铁还硬!”
瑶溪歌的银铃突然发出急促清鸣。她双手结印,木灵之气化作七道青藤破土而出,藤蔓上密布倒刺,瞬间缠住蟒蛇七寸要穴。
“嘶——”
巨蟒怒啸,额间七点蓝焰暴涨。缠在七寸处的青藤竟被生生震碎,断裂处渗出腥臭黑血!
许星遥虽被封灵力,眼中却闪过锐光。他死死盯着蛇额蓝斑,突然厉喝:“周师兄,攻击它额间!”
周若渊洞箫倒转,七道青光自箫孔迸射。那蟒蛇似知要害暴露,竟张口喷出幽蓝火幕!
青光正要穿透火幕的瞬间——
林澈的短戟突然脱手飞出,戟身缠绕的雷光在空中划出紫电轨迹。瑶溪歌银铃炸响,铃声将火幕撕开一道缺口。
七道青光精准命中蛇额蓝斑!
“嘶啊啊——”
蟒蛇发出非人的惨嚎,银鳞寸寸崩裂。蛇身在疯狂扭动间砸塌半面土坡,最终化作一缕腥臭银烟消散。最终,地上只留下一枚铜钱,背面刻着扭曲的婴灵图腾。
林澈两指捻起那枚铜钱,指腹传来诡异的温热感——仿佛这死物仍有脉搏跳动。他眸中怒色一闪,铜钱在指尖化作赤红齑粉,飘散时竟发出婴孩般的呜咽。
“天枢教的手段比想象中棘手。”周若渊的洞箫轻点地面,七枚青钉无声没入土中,结成障目阵,“银鳞蟒能追来,说明我们身上已被种下标记。”
许星遥突然撕开袖口——昨日被铜钱擦过的衣料处,一道银线正悄然游走。瑶溪歌的银铃立刻悬于其上,铃内存放的照夜藤籽爆出青光,将那银线焚成灰烬。
“官道不能再走。”瑶溪歌望向远处起伏的山峦,木灵之力在瞳仁中流转,“三里外有猎户小径,可通南疆。”
银团子突然屈膝,雪白鬃毛间凝结出冰晶罗盘。林澈翻身上马,短戟横放鞍前:“走山路,避人烟。”他指尖在戟刃一抹,雷符余烬洒落成星,“若再遇追踪,我来断后。”
密林深处,千年古木的枝桠交错成网,将天光滤成细碎的铜钱状光斑。银团子踏过的腐殖土上,霜花无声蔓延,在幽暗中泛着微弱的蓝光。糖球鼻翼轻颤,鬃毛间的冰晶随着呼吸明灭不定,映照出四周树皮上诡异的星状刻痕。
“沙——”
前方古榕的阴影突然扭曲,青袍人如同从树干中渗出般现出身形。宽大的兜帽下,一张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缓缓抬起,唇角裂开的弧度超出常人极限,露出森白牙齿。
四人勒马停步,林澈的手已经按在了鞍前短戟上,冷声道:“阁下何人?为何拦路?”
青袍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四位何必明知故问?”
周若渊目光一沉:“天枢教的人?”
青袍人袖中滑落的铜钱开始自转,锋利的边缘割裂空气,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他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歪向许星遥:“我对这位小道友……很感兴趣。”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住许星遥,“你的经脉,对我有用。”
林澈瞬间暴怒,双戟交错间炸开刺目电芒:“找死!”
青袍人宽袖鼓荡,七枚铜钱骤然分化万千。每一枚都化作三寸银蛇,獠牙泛着幽蓝毒光,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蛇群游走时发出的“沙沙”声令人毛骨悚然,竟与天枢教坛内的诵经声隐隐相合。
“锵——”
周若渊的碧玉洞箫划出半圆,音波凝成实质青刃。三枚主阵铜钱被斩中的刹那,数百银蛇齐齐僵直,蛇身浮现裂纹。
瑶溪歌的银铃突然自行解体,九枚铃片化作青光没入地下。下一刻,无数碧绿藤蔓破土而出,缠住半数银蛇。藤蔓上突起的木刺扎入蛇身,竟发出金铁相击之声。
林澈双戟舞成紫电旋风,将袭来的银蛇绞成碎片。铜钱残片迸溅在古木上,腐蚀出冒着青烟的星状孔洞。
“糖球!银团子!”林澈喊道。
雪白骏马长嘶人立,前蹄重踏地面。霜雾呈环形爆开,瞬间将许星遥周身三丈冻成冰域。糖球化作的枣红马鬃毛炸立,无数冰晶在空气中凝结成菱形盾阵,将漏网的银蛇尽数挡下。
青袍人冷笑,袖中铜钱再次飞出,转瞬间膨胀为七条碗口粗的银鳞巨蟒。这些蟒蛇比先前更为凶戾,每片鳞甲都泛着金属冷光,蛇信吞吐间竟带出细碎星火。
“雕虫小技!”
林澈双戟缠绕的雷光骤然暴涨,身形化作紫色残影。一记“惊雷破”直取首蟒七寸,那畜生扭曲闪避时,周若渊的《镇魂调》恰好落下。音波如无形枷锁,将蟒蛇定住半息——
“嚓!”
戟刃斩落处,蛇首飞起。断颈喷出的却不是鲜血,而是腥臭的银雾。林澈旋身避开毒雾,反手又是一记“回风扫叶”,将第二蟒的獠牙齐根削断。
瑶溪歌的银铃碎片突然从地面弹起,在她掌心重组为九节青鞭。鞭身甩出时,万千木灵丝从林间植被中抽离,如天罗地网缠住两条巨蟒。随着她指尖收拢,灵丝骤然收缩,竟将蟒身切割成无数段。银鳞碎片雨点般坠落,在腐殖土上腐蚀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周若渊的洞箫突然发出裂帛之音。剩余四条蟒蛇被音浪掀翻的刹那,他身形如鬼魅般掠过,箫尖直取青袍人咽喉。这一击快若闪电,箫孔中凝聚的灵力足以洞穿玄铁——
“铛!”
青袍人面色微变,袖中突然滑出一面青铜镜,镜面泛起诡异血光,竟将周若渊的攻势反弹!
“当——!”
林澈的短戟与反弹而来的音波相撞,爆出刺目火花。戟身传来的反震力让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戟杆流淌,却在触及戟刃雷纹时被蒸成血雾。
瑶溪歌的银铃突然炸响,九节青鞭凌空抽击。鞭梢精准命中青袍人腕脉,带起一蓬腥臭的黑血。青铜镜坠地的瞬间,林澈的短戟如雷霆劈落——
“咔嚓!”
镜面碎裂的刹那,无数婴灵尖啸从裂缝中迸发。镜框上镶嵌的七颗骷髅同时睁开血眼,整个密林瞬间阴风怒号。
“你们……找死!”
青袍人的道袍突然鼓胀撕裂,露出布满咒文的躯体。他十指插入自己腹部,扯出的竟是一串由婴儿头骨串成的念珠。黑雾喷涌间,数百婴灵虚影呼啸而出,每张扭曲的小脸上都带着诡异的笑容。
“噬魂术!”周若渊的洞箫裂痕中渗出青光,“别让它们触碰神魂!”
林澈双戟交错成十字,雷光暴涨形成电网。被斩碎的婴灵化作黑水,落地竟腐蚀出人形坑洞。瑶溪歌的青鞭插入地面,催生出无数食灵藤,藤蔓上绽放的紫花正疯狂吞噬黑雾。
可仍有七只格外凝实的婴灵绕过防线,它们手拉着手组成阵型,直扑许星遥!
糖球怒吼一声,冰盾骤然加厚,银团子则猛地踏地,霜雾凝结成冰刺,将婴灵钉在半空!
“就是现在!”
林澈暴喝如雷,身形化作紫电残影。双戟交错间迸发刺目雷光,戟尖缠绕的青阳城林家秘传“诛邪雷纹”完全亮起,直取青袍人心窝!
青袍人仓促抬臂,枯瘦的手臂突然膨胀数倍,皮肤下浮现出婴灵挣扎的轮廓。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铮!”
周若渊的《破障曲》轰然炸响,音波如重锤砸在青袍人天灵。瑶溪歌的九枚铃片同时发难,九道青光穿透其周身要穴。黑雾溃散的刹那,林澈的双戟毫无阻碍地贯入对方胸膛!
“噗——”
喷溅而出的竟是黑红相间的诡异血液,落地后腐蚀出七个星形孔洞。青袍人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许星遥,喉间发出“咯咯”怪响:“星君……不会……放过……”
话音未落,周若渊的洞箫已点在其眉心。青芒闪过,尸体轰然倒地,迅速干瘪成皮包骨的模样,仿佛被什么东西抽干了精元。
林澈喘着粗气拔出短戟,雷光在戟刃上游走,将沾染的黑血灼烧殆尽:“死透了。”
周若渊俯身扯下尸身腰间的灰布储物袋。打开的瞬间,他瞳孔骤缩——袋内空间竟由七具婴孩头骨拼接而成!从最中央的头骨口中取出残破竹简时,那些空洞的眼窝还流下血泪。
“《天圣神录》……”
残破的竹简上,这四个字用金漆混合血丝写成。下方符文并非雕刻,而是用某种黑色活物拼凑而成,此刻仍在缓缓蠕动。周若渊迅速合拢竹简,那些符文立刻发出婴儿般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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