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克的目光如同两把冰冷的解剖刀，刮过凌浩苍白的面容，最终落在他那双沉淀着数据星云的瞳孔上。隔离区内空气凝固，铁丝网外隐约传来其他守夜人武器上膛的细微声响。怪脑博士那个简陋的监听装置仍在发出无意义的电流嘶嘶声，像是对这紧张气氛的嘲弄。
凌浩没有立刻回答霍克的质问。他体内那初步稳固的“核心区域”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银白色的数据流在意识中疯狂计算、分析。刚才的信号特征、能量波动模式、霍克的反应速度、乃至周围守夜人肌肉紧绷的细微程度……所有信息被瞬间采集、处理。
他没有时间编织完美的谎言，也没有力量进行武力对抗。唯一的生路，是展现价值，并……有限度的坦诚。
“信号不是我们主动发射的，”凌浩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重伤后的沙哑，却异常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物理定律，“是接收。一个来自外界的、经过高度加密的短波通讯。”
霍克眉头紧锁，显然不信：“接收？什么样的接收能引发那种程度的能量扰动？当我瞎吗？”他上前一步，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因为接收装置的核心部件，与我体内的能量残留产生了……共鸣。”凌浩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缓缓抬起右手。心念微动，一缕极其微弱、但结构异常稳定清晰的银白色数据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在他指尖缠绕、变形，最终凝聚成一个不断自我校准的微小能量结构——正是他刚才用来加固“核心区域”的那种基础符文。
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展示。
“我是一名……数据架构师。”凌浩用了脑海中一个源自高阶数据碎片的知识名词，这比解释“熔炉”或“巨人本源”要安全得多，“之前遭遇意外，能量系统受损严重，正处于强制修复期。我的存在本身，在某些情况下，会像一个不稳定的信号放大器。”
他指尖的数据符文微微闪烁，与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异常能量波动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呼应，仿佛在证明他的说法。
霍克死死盯着那枚前所未见的能量符文，眼神中的怒火被浓厚的惊疑取代。他身后的守夜人也面面相觑，他们见过各种火种能力者和异变体，但这种纯粹由“数据”和“结构”构成的力量，闻所未闻。
“数据架构师？”霍克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语气缓和了半分，但警惕未消，“你说你在修复？修复到能引动外界信号共鸣的程度？”
“修复过程，会短暂提升我对特定能量频段的敏感性。”凌浩半真半假地解释，同时将话题引向关键，“而刚才接收到的信号，内容是关于一个名为‘灯塔’的势力，提供了一个位于‘静默峡谷’边缘的坐标，声称可以用‘知识’和‘避难所’进行交换。”
“静默峡谷？！”这个词一出，连霍克都脸色微变，他身后的守夜人更是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那个地方的恐怖，是废墟中所有幸存者的共识。
“荒谬！”霍克断然道，“静默峡谷是吞噬一切的坟场！怎么可能有什么‘灯塔’和‘避难所’？这分明是陷阱！是某些掠夺者或者更恶心的东西引诱猎物上钩的把戏！”
“通常情况下的确如此。”凌浩没有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但这个信号的加密方式非常古老且精妙，能量特征也极其稳定，不像是临时布置的陷阱所能拥有。而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霍克和他身后那些经历过无数生死、眼神中藏着疲惫与渴望的守夜人。
“据我所知，‘守夜人’最近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吧？物资短缺，药品匮乏，还要时刻提防‘猎犬’的清扫和其他掠夺者的觊觎。一个可能存在的、拥有‘知识’和‘避难所’的势力，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值得……评估一下风险，不是吗？”
凌浩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守夜人目前最大的软肋。霍克的脸色阴沉不定，他当然知道据点的困境，否则也不会冒险收留凌浩这三个明显带着麻烦的陌生人（某种程度上，他也是看中了怪脑博士可能的技术价值）。
就在这时，怪脑博士突然低呼一声：“信号！又出现了！强度更高！而且……编码方式变了！”
监听装置再次发出“滴滴”声，但这次的节奏和频率与之前截然不同，更加急促，更加复杂！博士的电子眼几乎要燃烧起来，拼命记录和破译。
“……重复……灯塔呼叫……坐标确认……提供……能量屏障技术片段……作为诚意……”
一段被破译出的碎片信息，让霍克的瞳孔猛地收缩！
能量屏障技术！这在废墟中是足以改变一个势力生存格局的珍贵知识！哪怕是片段，也价值连城！
“能确定信号来源的大致方向和距离吗？”霍克猛地看向怪脑博士，语气急促。
“方向……西北，和坐标指向一致！距离……无法精确测算，但绝对超出了常规通讯范围！这信号是……是用了某种中继或者增强技术！”博士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
一个位于死亡地带边缘、能稳定发送超远距离信号、并随手抛出能量屏障技术作为诱饵的“灯塔”？
霍克沉默了。巨大的风险与同样巨大的潜在收益，在他心中激烈交锋。他看了一眼状态依旧糟糕但眼神沉静的凌浩，又看了一眼那个不断传出诱人信息的监听装置。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莱娜！”他对外面喊道。
那个干练的年轻女人立刻出现在门口。
“带几个人，去据点外围三点和七点钟方向设置预警陷阱，加密巡逻班次。”霍克快速下令，然后转向凌浩三人，眼神锐利，“你们，跟我来。博士，带上你的破烂玩意儿。小子，”他盯着凌浩，“你最好祈祷你的‘数据架构’和这个‘灯塔’，真的能给我们带来点好处，而不是把死神直接引到门口。”
他没有说合作，但这已经是默许，甚至是一种有限度的依赖。
凌浩在苏婉的搀扶下站起身，体内那“核心区域”因为刚才的极限计算和能量展示而微微震荡，但终究稳固住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霍克的信任脆弱得像层薄冰。
但至少，他们获得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借助“守夜人”的力量，去探寻那神秘“灯塔”，并可能找到进一步修复自身、甚至获取更多关于“起源引擎”线索的机会。
他跟随着霍克，走出隔离区，踏入守夜人据点那昏暗而忙碌的主区域。无数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好奇、警惕、怀疑。
而在他脑海中，那来自“灯塔”的、带着能量屏障技术片段的信号，如同伊甸园的毒蛇，低语着承诺与危险。
新的征程，在猜忌与利益的钢丝上，开始了。静默峡谷的阴影，在前方等待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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